然而嘲讽的是。
他本以为自己在这片大海上会得以永生。
然而……他真的死在了自己为自己所找的墓陵之中。
漫天的寒风飞旋,只有一团火光,散发着余热。
红雀的鸟背上,坐着一个黑发散乱的年轻男人,一人一鸟,向着穹顶高处掠去,就像是很多年前的那样。
只不过那时候,红雀的背上,是一位白发道士。
红雀只差一步就可以修成人形,开口说话,当年周游开玩笑说的那句话,此刻看来颇有些一语成谶的意味……红雀眼神悲凉,徐藏身死道消的那一日,它的心情并无丝毫欢愉,满是沉重。而如今,自己的先生如今也一同仙逝了。
仙家道胎,偏偏不惜命。
它从宁奕的腰囊里苏醒,挣脱腰囊而出,被困在这片皇陵之中无法逃脱,但好在这片海水之中蕴养了许多灵鱼,不至于饿死,但天地灵气贫瘠到了极点,这三年来,若不是本命火焰的燃烧和觉醒……它可能会被冻死。
与那根“毫毛”待在一起,似乎触发了它潜在的血脉。
宁奕坐在红雀背上,思绪万千,温热的火光从雀羽上传来,像是坐在大日之上,并不炽热,暖洋洋的,随着身体温度的上升,思维重新变得舒畅起来。
三年来,神池受到了徐清焰传递而来的神性……不仅仅如此,还有一千多日夜的思念,一字一句,没有缺漏的,传递到了宁奕的神池之中。
宁奕神情有些复杂,对他而言,能够确认承龙殿自己身旁的那两人,没有受到伤害,还好好的活着,这便是最大的幸运。
徐清焰的那些话,被他珍藏起来。
他现在要离开皇陵。
红雀拔地而起,身躯与海面形成了一个垂直的角度,而且还在不断拔高,它似乎在尝试着冲上穹顶,皇陵的海面上日月交迭,但这片天幕……却只是一个阵法。
宁奕曾经在狮心王的墓陵里见过一片大草原。
他要找到墓陵的尽头。
然后破开尽头。
离开这里。
他坐在红雀背上,取出了那根猴子毫毛,一只手将其轻轻握在掌心。
大阳之物。
这根毫毛仿佛拥有着无穷无尽的热量,此刻顺延着宁奕的手臂,传递到红雀的四肢百骸之中。
“轰——”
红雀长啸一声,抖擞毛发,根根雀翎直立,几乎要炸开,它继续向上攀升,数十个呼吸之后,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阻力,速度减缓,最终拍打双翼,悬停在穹顶的位置。
到了。
这片皇陵的尽头。
宁奕眯起双眼,他一只手攥拢“大阳之物”,另外一只手探出两根手指,并拢合一,对准穹顶,缓慢刺入。
穹顶的光华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屏障,在宁奕的两根指节之下,被刺得向内凹陷。
抵达临界点。
然后破开——
……
……
“嗖”的一声。
就像是箭镞飞过,掠过黑夜,一闪而逝。
在黑暗之中逃窜的女子,肩头被这条黑线划过,一行鲜血彪射而出,整个人身子一矮,被沉重的穿射力度带地踉跄跌去。
那不是一柄箭镞。
而是一片尖锐的翎羽,擦着空气,掀起爆破的气流声音,以极快的速度,钉入一桩古木之中。
女子的神情带着三分痛苦,以手撑地,掌心发力,继续向前掠去,她的速度很快,但比起身后追击的“东西”……实在有些不够看。
一道道黑影,穿行飞掠在古木丛林之中,数目并不多,大约只有四五个。
漆黑的翎羽毫无章法的射出,时而擦着女人的面颊,时而穿透空荡的袍泽缝隙,这些飞掠的黑影,刻意没有去瞄准……毕竟,在这趟“漫长”的追行之中,不断折磨那个女子,在对方精疲力尽,陷入绝望之后,再将她带回,这是“主人”的要求。
女子披着宽大的黑袍,袍面上都是褶皱和血迹,赤着双脚,不知道跑了多久。
她的身上,面上的血迹,还有黑袍的缺口,碎洞,都是因此而来。
她在黑暗之中奔跑。
向着光明跑去。
……
……
急促的呼吸声音穿过黑暗,惨白月光照拂而下。
光明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