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薪君背负双手,缓步而来,他的肩头左右各自悬浮一把飞剑,如两盏明灯,只不过色彩一阴一阳,而且缓慢画圆。
狂风皆由飞剑而起。
整座阎惜岭的“势”,都因这位星君而起,只不过丝丝缕缕的杀意仍然在他掌控之中,并未直接倾泻下来。
这位小无量山话事人盯着温韬,轻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温胖子,还记得我说过要把你皮扒了点天灯吗?”
伴随着束薪君的笑声,李长寿和杜淳也缓步走出,一众夜行者,以及小无量山剑修,阵列在吴道子的龟纹阵法之外。
温韬额首渗出冷汗。
他攥着小子母阵,无论如何催动,符箓都无反应……此刻他已想明白阎惜岭中埋伏的前因后果。
圣坟之变,让小无量山汲取了教训。
朱密定是猜到了自己手中有“小子母阵”这般神物,于是刻意嘱托叮嘱,要用“空间封锁”来限制阵纹……为了引诱自己一行人上钩,于是就有了刻意放走玄镜的计策。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那个面带微笑,走到最前方的白袍年轻男人。
李长寿背负双手,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来到吴道子的阵纹之前,轻声赞道:“好阵法,这是龟趺山的镇灵阵。”
“守得住一时,守得住一世吗?”他望向和尚的双眼,眼眸里并无杀意,反而含笑,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今日只为蜀山而来,若是撤开阵法,我放你离去,绝不追究。”
温韬心头咯噔一声。
吴道子眯起双眼,并不急着回应。
和尚手握阵纹命脉,缓缓问道:“你做得了主?”
李长寿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世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看阁下样子,不是圣山中人,何必要蹚这趟浑水?”
“让我考虑一下。”
和尚盯着李长寿,道:“你给我半柱香时间。”
李长寿仍然是那副和气模样,听了这话并不恼怒,笑眯眯摇了摇头,竖起了三根手指头,道:“我只给你三息考虑,不撤阵法,就与他们一起死。”
三根手指倒扣的第一根落下——
吴道子怀中,一道赤红的光火掠出,化为一道迅猛的疾影,漫天赤炎将木林照亮,黑夜燃成白昼。
而这道赤红色的疾影,则如一柄脱弓利箭,裹挟着熊熊燎原之火,刺中李长寿的胸口。
红雀愤怒的长鸣。
而它的这声长鸣……不仅仅饱含愤怒,还夹杂着痛苦。
被“利箭”刺中的李长寿,“柔弱”身躯如一枚断线风筝向着后方抛去,只不过神情平静,甚至还有些冷漠,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慌乱,仿佛早就料到了这场极其突兀的袭杀。
红雀的尖喙灼穿李长寿衣襟,只不过火光并没有蔓延,一圈一圈的雪白拂尘如丝线般缠绕,将尖喙束缚住,而这些银亮丝线也化为滚滚波浪,随着李长寿一只手的拢掌姿势,瞬间收拢——
红雀的妖身瞬间被勒住,溅出一连串血珠。
一声泣血长鸣,炽烈的朱雀虚炎在阎惜岭老林之间燃起,被拂尘丝线束缚的红雀瞬间展露本命真身,一对肉翅变大,猛地撑开拂尘丝线,数十丈的双翼裹挟着烈焰扇动,火风四溅,黑夜变为白昼!
李长寿面无表情的继续拢掌,将五指攥紧。
那飞掠而出的拂尘银线,在此刻也陡然变得粗壮,如一条条白色蟒蛇,一瞬贴附围绕着红雀转了百圈,刹那收缩——
“砰”的一声。
无数火光燃起又熄灭。
这场袭杀……最终以红雀洞穿李长寿衣襟道袍一个红点告终,展化妖身的朱雀刹那便被降服,重新被打回原形,如一枚鱼饵,长线收拢,红雀挣扎着试图跳脱,却如粽子般被裹得严严实实。
李长寿捻在掌心,轻轻掂了掂,笑道:“前任紫霄宫宫主的妖兽啊,据说是跟着宁奕去了妖族天下,传承了正统的朱雀血脉,不错,是个好东西。”
他望向吴道子,淡淡道:“你就是与紫山有关的那位‘窃火者’吧,怪不得会和温韬混在一起。这些年,各大圣山都在找你,今夜你不用走了,本座要与你算一算墓陵失窃的那些宝器和旧账。”
和尚神情阴沉,下意识要催动阵纹,想与李长寿对抗……这个白袍年轻人,修为境界极其高深,看起来只是命星,但给自己带来的威压,竟然比束薪君还要大?这是什么原因?
红雀的袭杀,命星二重天之下,毫无防备,很有可能会直接遭受重创!
这可是伴随宁奕一路在妖族天下厮杀的真正大妖!
而此刻被李长寿捻在掌心,沦为鱼肉,毫无还手之力。
刚刚的那一幕,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
“好强的家伙……”就连束薪君的眼神也有些忌惮,他在心底喃喃:“李长寿看起来不过是命星,为何修为境界如此之强?难道跟宁奕一样是个妖孽人物?”
大隋天下的怪物很多。
但宁奕这种级别的妖孽……扳手指都能数得过来,今夜殿宴上的曹燃是一个,很难想象,操心西岭诸事的李长寿也能算上一个。
“不过,单论境界,他比不上宁奕。”
束薪君与宁奕切切实实交过手,那个看起来“似乎”是命星境的蜀山剑修,完全摸不透深浅,交手之后,直接碾压自己这位星君。
如果说,宁奕给自己的感觉是“危险”。
那么李长寿给自己的感觉,则是要轻一些,只需要小心提防即可。
一道轻柔的声音,打断了束薪君的猜测。
“束薪先生。”
小阁老微笑道:“小无量山违背了先前与西岭交谈的条例,殿宴上发生了那些事情……对西岭的形象损伤很大。作为补偿,今夜就由小无量山来负责‘剿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