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奕拔出细雪,插在庭院前,他止步于海公公面前,神情淡然,盘膝而坐,道:“李长寿身死道消,杜威何帷神形俱灭,阎惜岭千余甲骑尽数歼灭,诸圣山仇敌满遭横扫……对于今夜的结局,殿下还满意吗?”
太子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看着那枚头颅,看着李长寿那张惨淡的,黯然的,失去光芒的双瞳,这只是一颗头颅……这只剩下了一颗头颅。
“阿寿。”
太子轻轻念了一声,他替那颗头颅的主人抚平了双眸。
李白蛟的神色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愤怒。
死的人,是他为数不多的玩伴,每一位大隋皇族真正感知到快乐的时刻并不多……他望向李长寿之时,双眼里切切实实闪过了一些惋惜。
但是只有惋惜。
没有愤怒,更没有怨憎。
他再望向宁奕,眼中好像在说。
李长寿死了……那便死了吧。
“阎惜岭那些人是无辜的。”太子轻声道:“宁先生,何必要大开杀戒?”
宁奕笑了,指着玉案上的头颅,道:“大开杀戒的难道不是他吗?明知蚍蜉撼树,仍要执意而为……真正要这些人去赴死的,并非是我啊。”
这句话颇有些讥讽。
宁奕真正所指的,也不是玉案上的李长寿头颅。
而是那颗头颅背后的太子。
李白蛟有些悲哀地凝视着李长寿的头颅,感受到了皇血里翻涌的孤独,他轻轻说道:“宁先生杀心太重了。”
“李白蛟。”宁奕一只手按住细雪剑柄,淡淡道:“你我无需打机锋说禅语,今夜我拎头来见你,便是要把话说清楚。”
太子抬了抬手,示意海公公将头颅带下去。
海公公皱起眉头,望向极度危险的宁奕,不愿离开,但在太子的坚持之下……选择以星辉卷动玉案卷轴,将李长寿的头颅带出庭院,只留下一张雪白崭新如初的桌案。
庭院重新恢复了寂静。
刺骨寒风刮过,黑袍上的斑斑血迹,星星点点洒在雪地上。
宁奕拔出细雪,也站起身子。
太子仍然巍巍而坐,甚至面挂微笑,面对宁奕这样一个连杜威都能斩杀的存在,李白蛟只是笑着赞叹道:“宁奕,你比我想象中要强……连杜威都能杀了,你真是一个比徐藏还天才的杀胚。”
宁奕面无表情,道:“楚江王一剑,我受下了。渡苦海之情,一笔勾销。”
太子点头,笑道:“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
宁奕沉默片刻,道:“我非常不喜欢你……准确的说,非常厌恶你。”
太子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
凝固。
他轻声道:“宁奕,你觉得我不该试探你。你觉得今夜这一切,都是本殿投机取巧的手段。”
“难道不是么?”
宁奕面无表情地讥讽:“太子殿下,你自诩聪明绝顶,算无遗策,把天下苍生都当成棋子,自己当成棋手……今夜这局棋里,谁在你眼中是不能牺牲的?”
他登上庭院。
“锵”的一声。
细雪插入玉案之中,剑锋铮铮而鸣。
宁奕坐在太子对面,幽幽道:“我杀了李长寿,便是要告诉你……你没得选了。唯独剩我了。”
太子与宁奕对视。
他轻声问道:“宁奕,我很清楚你,你不愿意当一把剑,你要当握剑的人。”
宁奕没有回答。
心头忽然升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其实我从来没有动摇过。”太子轻声道:“更谈不上什么选择……”
宁奕心中那个古怪念头愈发的强烈。
“你说的很对……唯独剩你。”
“但也不对,因为从头到尾,都只有你。”
李白蛟轻声道:“我知道你今夜不会死。我知道你今夜不会善罢甘休……甚至知道,你会把阿寿杀死,带到这里。说到这里,你可能有些模糊,不知所意,但是在一切明晰之前,我想请你看一场好戏。”
太子轻轻叩击了一下桌案,道:“一场,谋划了三年的好戏。”
……
……
天都城外,雾气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