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露露飛快的瞥了眼餐桌上其他人,見沒有人注意自己,汪露露裝作漫不經心的將手機拿出來,飛快的劃開解鎖,盯著手機屏幕的眼神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
這一幕,卻被玖桐盡收眼底。
汪露露在對著她三叔的時候可從來沒有這麼微妙的表情變化。
既有點小羞澀又有點小顧慮,同時還有絲絲無奈和甜蜜在其中。
汪露露這個小舉動讓玖桐眼睛一亮,似乎是收到了對她極為有利的信息。
飯桌上,楊彩虹扳回了一局,不免有些得意。汪露露情緒也沒有因為之前而失落,反倒是生出一絲壓抑的雀躍,就只有霍維曉還在沒心沒肺的吃飯喝酒,絲毫沒覺察出自己老婆有什麼不對勁。
「媽,前幾天找我拍公益宣傳片的那個女導演找我開視頻會議,我先上樓了,你們慢慢吃。」汪露露說著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站起身來了。
按理說,霍林春華吃完飯之前其他人是不能離開餐桌的,但是有重要工作例外。就比如汪露露現在,她還故意說是女導演,公益宣傳片什麼的,這都是為霍家增光添彩的事情,霍林春華自然沒話說。
「嗯。去吧。」
「我也吃完了。我回去看電腦。」
這時,霍田雨也快速的放下筷子站起來,話說完,頭也不回的朝自己房間走去。
一家人早就習慣了霍田雨的性格,倒也沒人覺得奇怪,只是霍維曉還是有些擔心的提醒她,
「田田,你才吃了幾口飯?端著湯回房間喝吧?」
「嗯。」霍田雨背對著霍維曉點點頭,總算是沒讓霍維曉繼續擔心下去,而汪露露也是快步回了她和霍維曉的房間。
餐桌上,就只剩下玖桐和霍林春華,再就是霍維升和楊彩虹了。
霍維升對楊彩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回房間,是時候跟霍玖桐談談了。
楊彩虹著急打聽話,很是心不甘情不願的站起身來,小聲嘟囔了一句還沒吃飽呢,卻換來霍林春華和霍維升雙雙的冷眼怒視。
楊彩虹禁不住打了個寒戰,想想自己這一身的傷痛才剛剛好,怎麼就那麼不長腦子非要惹那對母子呢?
楊彩虹回房了,霍維曉這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飯桌上氣氛的不對勁,他抬起頭掃了其他人一眼,本能反應就是放下刀叉趕緊回房間。
這母親搞不好跟二哥又要因為惦記桐桐手裡頭的股份而「開戰」呢,這種情況下他還是離得越遠越好,最好是等他們兩敗俱傷了,他出來撿便宜,這才比較符合他做人一貫的風格。
「那個——媽,我也吃完了,我先——」
「吃完了你也坐著!我還沒吃完!」霍林春華毫不客氣的打斷了霍維曉的話。
是時候讓這個兒子知道家裡的具體情況了,不能總是什麼事都交給他二哥,如果她霍林春華只有這麼一個兒子用,那還養著老三全家幹什麼?
「好好好,媽,你慢慢吃,不著急。」
話雖然這麼說,但霍維曉還是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這跟桐桐談股份的事情不一貫都是媽和二哥處理嗎?什麼時候非要拉上他才行了?
霍維曉也就只敢想想,面上不會提出來。
「那個——桐桐,老張出事那天,沒嚇到你吧?」霍維升實在是有些沉不住氣了,率先開口。
他在商場上倒不是個急躁的人,只不過這一次確實事關重大。
從老張出事到今天,差不多一個星期了。
夏局出事是他已經知道的,但夏局到底咬出了多少人他就不清楚了,反正這一周霍家的股票就沒停的跌過,外面也不知道怎麼就傳了霍家和被雙規的夏局關係密切,這下霍家也要遭殃了等等。
他到現在光是闢謠就不下二十次,還不包括應對林家的人。
原本林家融資項目的錢都已近到位了,就等著兩家股票大漲的時候再放出利好消息再漲一次,誰知道——這一下,連累的林家股票也差點跌停了。
霍維升如何也算不到夏局會出事。
這一周對他來說無疑是巨大的煎熬,他怎麼能不著急?
玖桐放下刀叉,輕抿著唇,抬起頭來看向霍維升,眼神平和安然,只是眼底的深意卻是任何人都無法捕捉和了解的。
即便是現在站在三樓某個隱蔽角落看著客廳一幕的joe。
霍玖桐比他想像中還要沉穩老練。即便是在經過了三天前那一出,他差點掐死她,她也沒說找他算帳或是解釋上隻字片語,而是默默按照他們之前早就約定好的路數來,每一步都穩紮穩打,不急不躁。
在她身上,他幾乎看不到任何急功近利的影子,更別說什麼浮躁虛華了。
她就這麼真實卻完美的出現在他面前,明知他在暗處看著觀察著,眉眼之間也不會流露出絲毫對於三天前他暴戾相向的仇恨和憤怒,她沉穩的像個打磨精緻完美無瑕的水晶娃娃,一旦靜靜的擺放在某處,就會經歷歲月亘古不變得磨礪和洗禮。
這樣的霍玖桐,完美,卻不真實。
他始終抓不住她真實的一面究竟是什麼樣的。
或許,她是已經明白,三天前,他不會真的掐死她才會是現在的反應!還是說——她早就把仇恨和不滿深藏心底了,有朝一日找到了機會,就會在他身上瘋狂的討要回去?
如果真的是後者,那麼他拭目以待,期待多過猜疑。
「二叔,你想跟我說什麼我明白,不過我想單獨跟奶奶了了,可以嗎?」
玖桐很認真的看向霍維升,一副拜託你二叔的表情,看的霍維曉都有一瞬錯覺,好像前一刻是霍維升逼迫了桐桐什麼。
三樓暗處,目睹某個小女人那純粹無辜表情的某人,嘴角眼角毫無預兆同時的抽搐了一下,她變臉的速度當真是比翻書還快!
霍維升後面要說的話都被生生的堵回去了,眨巴眨巴眼,有些尷尬的點點頭。
「行,你扶你奶奶上樓吧,我跟你三叔再喝點。」
霍維升很想也跟著上去聽一聽,但現在畢竟是他求著霍玖桐,還是順著她的意思來比較好。
「對對對,二哥,咱倆好好喝幾杯,這都多長時間沒一塊喝酒了?」霍維曉一聽霍維升要跟他喝酒,當即激動興奮起來。
霍維曉是個不想擔任何心事和麻煩事的人,只要別讓他花心思去想什麼公司未來發展就行!尤其是吃飯的時候,好好吃飯喝酒看電視不行嗎?非要談事談工作,煩不煩?
霍維升沒好氣的瞪了霍維曉一眼,冷聲道,
「你不天天喝嗎?哪天落下你了?」
「自己喝有什麼意思?還得跟你一塊!兄弟嘛,就要按時一塊喝幾杯。」
霍維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沒聽出霍維升話里的諷刺,倒是霍維升更加無趣起來。
這個弟弟才是真的油鹽不進是不是?
表面看著什麼都不管,什麼都害怕,其實他自己打理的霍氏集團的運輸公司不也打理的有聲有色嗎?這幾年,運輸公司的業績也是每年百分之十到二十的增長,這打理運輸公司可不是王露露的強項,一直都是霍維曉在做,而且霍維曉在運輸公司的威望也很高。如果霍維曉真的是他現在看到的這麼不中用,那麼打理運輸公司的是鬼嗎?
霍維升這一刻,似乎是越來越看不懂自己這個弟弟究竟想要什麼了?
他是知道四年前的事情,難道他不恨霍玖桐?
他不就是霍田雨一個女兒嗎?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
霍維升跟霍維曉喝酒的時候,碰杯的動作都變得小心翼翼。
人一旦對另外一個人起了疑心,不管那個人是不是他的親人,懷疑的種子發芽速度之快是超過親情滋潤溫暖的速度。
懷疑過了就會滋生暴戾仇恨,令親情變味,乃至到最後徹底消失。
霍維升心不在焉的陪著霍維曉喝酒的時候,玖桐已經扶著霍林春華進了房間。
霍林春華一進房間就脫掉鞋子盤腿坐在了床上,雖是在青陽市市區生活了這麼多年,霍林春華卻還是沒改掉在農村時盤腿的習慣,只不過她也不是農村老一代的裹腳老太太,但有時候她身上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很多農村的鄉土習俗。
「你也坐上來吧,床單是今天新換的。」霍林春華抬手招呼著玖桐。
之所以告訴她床單是新換的,源於玖桐小時候不喜歡坐別人家床上,不管是誰的都不喜歡!即便是爺爺奶奶的她也不喜歡,尤其床單還不是當天鋪上的,更是哭著喊著不肯坐在上面,從兩三歲開始就如此。
如果玖桐現在因為霍林春華還記得她小時候的習慣而感動的話,那麼是不是就著了霍林春華的道兒了?
「其實不是新換的床單我也沒關係,我現在早沒有小時候那麼多計較了。」玖桐呵呵一笑,看起來憨厚且實在。
霍林春華唇角動了動,卻是皮笑肉不笑。
玖桐脫了鞋學著她的樣子盤腿坐在床上,就在她對面,她眼睛忽閃著,安靜的看向霍林春華,嬌俏精緻的五官卻是一瞬間讓霍林春華仿佛看到了霍桓還有霍維國。
莫名異樣的滋味衝上胸口,讓霍林春華覺得胸口悶悶的,像是被什麼突然之間堵住了一樣,想說的話也都卡了殼。
或許,這也是她不喜歡霍玖桐的原因之一吧。
因為她五官眉眼實在是太像霍桓和霍維國了,五官像也就罷了,神態舉止都那麼像,以前就有鄰居開玩笑,說霍維國要是戴一個假髮就是他女兒的媽媽了,因為實在是太像了。
但這種想像對於霍林春華來說卻是不屑一顧的。
外面的人都說霍桓是美男子,說霍維國英俊帥氣,而說到她霍林春華的時候就只能說她旺夫,別無其他了。她的確是沒什麼好看的相貌,霍家除了霍維國像霍桓之外,其他兒子女兒都隨了她的普通五官,所以每每看到霍玖桐,以及與霍維升和霍維曉的對比,霍林春華心裡頭就會莫名的很不是滋味。
仿佛他們霍桓在的時候,霍家其他人都是活在霍桓、霍維國的陰影之下。
只有他倆才是代表了霍家!
「奶奶,家裡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玖桐率先開口,看向霍林春華的眼神關心的不能再關心了。
那潛台詞仿佛是要說,霍家要真的遇到困難了,一定要告訴她啊,她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絕不含糊。
霍林春華沉聲嗯了一聲,「真要遇到事了,你還能拿出你的股份嗎?算了吧,你就握緊了你的股份行了,奶奶啊,真的不是多麼看重你的股份,你爺爺給了你的,那就是你的了,奶奶又不是沒有。之前問你要還不是想幫你投資理財,你別往心裡去,關鍵是要分清楚了誰跟你才是一家人,關鍵時刻,不還是咱家人幫你嗎?」
霍林春華不緊不慢的說著,儼然一個嚴肅卻又公平嚴明的長輩。
玖桐似笑非笑的點點頭。
「奶奶,我知道,要不然我這麼喜歡回霍家,這裡才讓我有家的感覺。」
玖桐說這話的表情淡淡的,平和安靜。
其實她越是說的義憤填膺,反倒是不真實。
霍林春華的精明算計玖桐早就領教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在她面前什麼樣的表現才不會引起懷疑,玖桐早就深諳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