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邱鶴年沒讓清言動手,自己去收拾了碗筷和鍋灶。
清言沒事做,就大大方方去了隔壁屋,磨墨汁開始練字。
他和邱鶴年還是保持心照不宣的狀態,對方寫一張範例字帖出來,會默默放在桌面上,清言臨摹數次後,會把自己寫得最滿意的那張也留在桌面上,等第二天他再去看,他寫的那幅字上就有新的點評和修正了,這時候他就按修正的點重寫幾遍。
這麼幾次下來,清言發現,比他自己瞎練見效可快多了。
而且邱鶴年在選字上是明顯經過考量的,最開始精而不多,字體結構都比較對稱,是字形容易掌握的類型,在清言臨摹到基本沒問題以後,下一張字帖就會在筆畫上稍微提升一些難度。
儘管把字完全練好還需要時間,但清言心裡不再因為這事發慌了,踏實了。
初二這天,門口路上開始不時有人經過了,這是各家小媳婦帶著相公和孩子一起回娘家呢。
蘭姐和蘭姐夫也回來了,李嬸家一整天都熱熱鬧鬧的。
上午,王三麼和秋娘帶著念生,提著大包小包的禮過來拜年了。
王三麼父母早不在了,秋娘父母也沒得早,往年初二他們都是來王鐵匠這拜年,老頭沒了以後,這習慣也在。
邱鶴年比三麼大兩歲,三麼和秋娘叫他二哥,也算是半個長輩,再說還有念生這個小輩在,按禮數來說也是合情合理的。
其實按理說,還有個王合麼排在前面,但三麼家和他家早就鬧翻了,好幾年不相往來,更別提拜年了。
這會兒,清言和秋娘坐在一塊兒,念生嘴裡含著糖,乖乖地坐在他父親和大爺身邊聽他們嘮嗑。
秋娘一邊嗑瓜子一邊道:「大哥這次年前沒來找二哥要錢,還真是頭一遭,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清言不知道還有這茬,「以前他每年過年都來要嗎?」
秋娘點頭,「可不每年都來嘛,二哥多少都給點,拿走了一聲謝都沒有,跟欠他的似的,」她「嘖」了一聲,「今年不知道為什麼例外,不過不來是好事,說不定是因為二哥成親了,他抹不開臉兒,知道不好意思了。」
王合麼這人不扛念叨,秋娘這話說完沒半天,下午太陽將將落山的時候,他就上門了。
破天荒的,他這次不是空手來的,竟還提了一罐子在劉發的豆腐坊那打的豆漿。
雖說這禮實在不像樣,但已經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了。
邱鶴年神色不太好看地囑咐清言不要出屋,自己出了屋門去院子裡和王合麼說話。
清言在門縫裡隱隱約約能看見王合麼的樣子,那是個穿著灰色長衫,戴頂黑色氈帽的中年人,個子挺高,也不胖,臉色也白,但身長腿短,肩背臃腫,還有點駝背。
因為他們站的位置離屋門有點遠,清言沒聽清他們剛開始都說了什麼,直到過了一陣,那個王三麼突然臉色一變,大聲罵道:「你別忘了你姓邱,不姓王,鐵匠鋪子給了你就是名不正言不順,別以為你把老頭子哄明白了就萬事大吉了,我跟你說,姓邱的,這事兒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