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謝謝你能來看我。」滿口不剩幾顆牙的薛老太太說話漏風,語速也極慢,「能抬我出去曬曬太陽嗎……」
嘮了嘮蘭花村外的世界,薛老太太終於開始講起了故事。老人沒有受過教育,時而前言不搭後語,身體精力也不濟,甚至在話說到一半時突然睡著了,嚇得黎凡歸趕緊上前探她的鼻息,確認她有一口氣。
好不容易,黎凡歸理清了她和她兩個兒子的時間線。
簡而言之,這又是父母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導致的悲劇。
蘭花村在大清時期還叫薛村,後來官方整治宗族勢力,薛村更名蘭花村。薛老太太的丈夫耿阿叔是蘭花村的「二代移民」,耿家父母也是幼年時期隨著耿阿叔的祖輩逃難來到蘭花村的。
耿阿叔在小兒子記事前便去世了,薛老太太在村里還有娘家親戚支援,便也不改嫁了,專心撫養兩個孩子長大。
大兒子耿康不是一塊讀書的料,但從小就讓人省心,母親忙著做活計補貼家用,他還主動幫忙看著弟弟。人還沒灶台高呢,就學著母親的樣子幫忙做飯了——當然,燒火時不小心差點把整個廚房點了的事兒就不提了;
小兒子耿書則是另一個極端:打小聰明伶俐,鄰居老秀才念過兩遍的書他就能倒背如流,心思卻完全不在讀書上。會走路了就和一群小夥伴在村里偷雞摸狗。他哥哥是幫廚是差點燒了自家廚房,這弟弟因為老村長罵他不學無術,還真把老村長家的草垛點了。
就這樣一個乖巧懂事,一個無法無天的兄弟,薛老太太還偏偏更寵小兒子。或許是大兒子從小就過於懂事,作為母親的她甚至都把這一切當成理所當然,絲毫意識不到,大兒子其實也很羨慕她在他做完家務後的那一聲「好孩子」。
十二三歲開始,耿康就會跟著村裡的大人一起,到新手村和附近其它的村落兜售蘭花村出產的果子。薛老太太回憶說,她覺得成為耿康真正對她失望的導火索的事件,發生耿康十四歲那年。
那一次出門賣貨,白馬莊有個回老家探親的有錢婦人,買了耿康手裡的果子,覺得甚是價廉物美,又見耿康為人老實敦厚,便問他,想不想給豐樂城一家酒樓專門送貨。
他這才知道,婦人是福景樓的老闆娘,這些日子正愁怎麼擴大經營範圍呢。婦人還許諾他,若是合作愉快,今後還可以教他一些酒樓的手藝,二十年之後當個掌柜也不是沒可能,前途無量啊!
耿康回家後,把這計較和母親一商量。沒想到母親卻不同意,還說:「你要是長期離家,我一個人可看不住你弟弟。再說啦,你那麼能幹,也不愁找不著活計,可你弟弟不一樣啊……下次見到那老闆娘,能不能跟她說說,讓她把你弟帶去豐樂城,做個跑堂的小二也好啊……」
這一天之後,耿康對弟弟就沒那麼上心了。飯依然做三個人的,可弟弟的碗筷他可不再洗了,弟弟的功課他也不再催了。而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薛老太太,還覺得耿康變了,動輒罵他「長大了就沒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