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問起另一個奴隸的事情,阿雅的聲音卻突然充滿了恐懼:「我……不……他……」
等了好一會兒,阿雅終於冷靜了下來,用和講兒女的故事時一樣的平和語調,說起了之前一段時間的事情。
另外那個奴工名叫阿河,阿雅之前並不認識他。兩人被關到囚車上,車夫和守衛還沒開始運人的時候,簡要交流了兩句,才互相知會了名字。
阿河是個在城南裕景園裡蓋房子的奴隸,今年24歲,沒娶媳婦,卻收養了鄰居家寡婦病死前託付給他的小孩,那寡婦和孩子也都是奴隸身份。
對於阿河的基本情況,阿雅只知道這麼多了,但她接下來的一席話,才讓黎凡歸感到不寒而慄。
「剛才,那車夫把我們放下來之後,和我們說,他們明天同一時間還來同樣的地方。如果我們都沒有出現在被趕下車的地方,就代表我們都死了;如果兩個人都還活著,就再把我們都攆進野外行刑場裡,是生是死他們管不著了;如果只有一個人,那麼這個人就會被帶回去,到車夫或者守衛家裡當個下人……」
好惡毒的招數!難怪龐大的受壓迫奴隸群體中,依然有諸多不願反抗這一制度的內鬼。除了因為奴隸們從來不知自由為何物,還因為奴隸主時不時就用這種招數分化奴隸。
就連兩個幾乎必死的奴隸,也要想盡辦法分化,在生命的最後階段,也要挑動他們自相殘殺。
「我們剛被放下車來的時候,阿河不願意往野外行刑場裡走。車夫和守衛都是剛從奴隸變成貴族的前外來自由民,趕著完成任務回家,就在阿河腿上給了一鞭。那守衛又突然想起了這個讓我們拼個你死我活的招數,和車夫一說,然後又告訴了我們。我還記得那守衛得意的嘴臉,笑著跟我說:『你是個女人,他是個男人,讓你們兩個對陣也不公平,所以呢,我們就在他腿上來了一鞭子。你放心,這一鞭打得很重,保准能讓他一兩天都疼得不行,抵消你們的體格差異!』」
……
黎凡歸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怎麼,還想讓阿雅對你們感恩戴德嗎?
「我在繡月閣的時候,一個客人在我家兩個孩子背後議論,說了些很難聽的話,緊接著,他又在不知道我是他們母親的情況下,點了我去為他服務。我聽不慣他對我孩子們的侮辱言語——他們那時候剛十六歲啊——我便找了個由頭,打了那客人一頓。後來嘛,自然就被送出了繡月閣,賣給了另一家做灑掃工作。除了這一次,我這輩子連只雞都沒殺過,連條地上的蟲子都沒踩過。對一個和自己一樣活生生的人,還是個奴隸,就算他的腿傷得無法動彈,就算……就算他動都不能動、無力反抗,我也斷然不願意下手殺人的。」
阿雅越說越激動起來。
「可是,我對阿河這個人並不了解。除了他的名字和他的工作,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我一無所知。我害怕他會因為那個空口無憑的生存機會,算計我。所以,我就先跑到這林子裡來了。死在野獸嘴下,總比死在一個我前一刻還當他是個同伴的人手下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