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頭髮,紫色的眼睛, 如同倒模一樣複製出的一模一樣的眉眼。只看上半張臉,他和她是完全一樣的,而下半張臉的線條則略有不同,因為少年不管怎麼說都畢竟是男性。
紫葡萄一樣的兩雙眼眸對視在一起, 沒人收回視線。少年的嘴角噙著笑意,少女的下半張臉被被子擋住。
娜塔莎張了張嘴, 曾經掛在嘴邊的稱呼她卻一時叫不出來,最後吐露出來的名字卻是:「……費多卡。①」
娜塔莎盯著他,眨了下眼睛,遲疑著又喊了一遍:「——你是費多卡?」
陀思妥耶夫斯基放下膝頭上的書隨手放到床頭柜上,伸手碰了碰娜塔莎的額頭,然後把被子拉下去些把她的臉整個露出來:「娜塔洛奇卡,不要用被子擋住鼻子。」
娜塔莎定定地看著他。
[「小娜塔洛奇卡,不要把臉埋在被子裡,鼻子要露出來哦。」在一模一樣的背景中,七歲的費奧多爾站在亮光鋪滿了的窗戶前笑吟吟地低頭看向賴床她。]
她沒有阻攔費奧多爾的動作,垂眸,像是思索了什麼,然後她抬頭,又與他對視。
她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之前輕飄飄地決定去看十多年未見的費奧多爾,而現在她忽然有了一種腳踏實地感覺——她要去見的是費奧多爾……是她的哥哥。
「費多卡……」她像是只會喊這個名字了,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她從被子裡伸出一雙熱乎乎的手,握住費奧多爾拉被子的手。
「你的手,好涼。」躑躅良久,她竟然說出的是這句話。
費奧多爾好笑地彎了彎眼睛,「是娜塔洛奇卡的手太熱了。」
他回握住娜塔莎的手,歪了歪頭:「娜塔洛奇卡睡得還好嗎?喜歡這裡嗎?」
「嗯。」娜塔莎說話的時候仍然直直盯著費奧多爾,她沒有因為他的問話就下意識東張西望周圍的環境——因為她在睜眼的一瞬間就觀察完這裡的環境了。
「這是我們小時候在明珠公館裡一起住的房間的樣子吧。」娜塔莎慢慢道。
「嗯。」這次回答的是費奧多爾。和娜塔莎清澈的紫葡萄眼眸不同,他的眼睛暗呦呦的,讓人看不清深處的模樣。他時常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這讓他更顯得高深莫測、滿肚詭計。
雖然像是同一個模具復刻出來程度的相似,但兩個人站在一起就能清楚分辨出來誰是誰。
然而——就是這樣一雙深不可測的紫眼睛,在另一雙眼眸的注視下卻變得不那麼詭譎難辨。
他似乎也在努力敞開胸懷對待她,這是十多年都未曾做過的事,比他人生的一半還長的時間,即使是多智如他也顯得有些生疏。
娜塔莎對著他眨了下眼睛,驀地笑了:「——費多卡,我來找你了。」
「嗯。」
「我在橫濱等了你好久。」
「辛苦了。」
「你知道我來了,為什麼躲了這麼久?」娜塔莎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