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看重自由?」娜塔莎平靜道,「失去腿的人最知曉能夠行走的重要性,失去視力的人最明白擁有視覺的可貴。你追求自由,因為你意識到你不是自由的?」
果戈里臉上的笑容不變。
他眼眸動了動,從上往下看娜塔莎的側臉和他的摯友費奧多爾幾乎一模一樣,沒人能再這份相似下懷疑娜塔莎和費奧多爾的親緣關係。
「從一出生就在鳥籠里的鳥兒一直到死都不會知道自己是在鳥籠里,也不知道外面的天空有多麼廣闊,而這世間的人類大多不知道頭顱骨束縛著人的自由意志。」他眉眼彎彎地笑著,淡金色的眼眸卻含著一絲微不可見的淚光。他像是悲傷,像是哀悼,像是憐憫。
娜塔莎語氣平靜無波:「但有的鳥發現了鳥籠的存在,所以決意振翅高飛——你想說這個嗎?」
果戈里低聲喃喃:「不愧是陀思君的妹妹呢……這世上唯有費奧多爾理解我,稱我的行為是可敬的反叛。」
「哈哈哈哈哈——被騙到了嗎!尼古萊剛才的悲傷是真的還是假的?還是說……既不真也不假?」
果戈里發出了嘻嘻哈哈的笑聲,臉上揚起明晃晃的笑容。誰也不知道剛才的表現是真心的還是這個瘋狂的小丑又一次隨心所欲的演出。
「自由」為何意?
自由是一種可以藉由自我意識決定自身行為的選擇權,由此可以延伸出哲學領域和政治領域的含義並有不同之解讀。
青年並非缺少行動上的自由。
意識上的自由?精神被操控,或者某種異能?
不。
這個青年性格古怪,怪誕而嬉笑,費多卡雖然有稱量罪惡的異能,卻不是消除異能的能力者。
如果認為這個世界有一個至高無上的意志,一種可以名為[神明]的存在,那麼就能理解青年口中所追求的[自由]了。
他在反叛神明的意志。
換句話說,他要擺脫名為人這一存在所具有的全部束縛。情感的、精神的、意志的、道德的、倫理的——所有人類所承受著的束縛。
他的體格還是人類,卻要在精神上成為自由的、不被「人」這一概念束縛的它物。
但果戈里不知道,他所拼命擺脫的,是眼前這名少女自出生以來一直想要得到的。
有些人生來就有,卻視之如毒藥,棄若敝履;有的人生來就是「無」,竭力追求的東西如同手中之沙永遠留存不足,反而不斷地在失去原本就有的。
果戈里不知道,但他不僅不知道,他還無知地去挑釁娜塔莎。
他說——
「那麼陀思君的妹妹小姐,你認為從來就有的,就不值得追求嗎?」
「——你希望得到自由嗎?」
回應果戈里,是驟然出現在他眼前的少女的一隻手,縈繞著紫色的異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