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直言疼痛,問江白硯「怎麼樣」時,施黛的第一反應,也是他要答「無礙」。
無論如何,江白硯不再強撐,是好事。
他的手指好長,施黛想。
因常年握劍,這隻手上生了老繭,細細看去,有幾道陳年的小疤。
但仍舊好看,竹節一樣,骨節凸出明顯的弧度,手背隱現血管,像淡青色的藤。
施黛在意他的傷勢,安安靜靜多瞧了幾眼。
江白硯也在看她。
她比他矮些,從眼下的角度,江白硯見到施黛纖長的眼睫。
似兩片單薄雲翳,遮掩眼底的湖,偶爾眨動兩下,小扇一般。
應當是關切的、在乎的神情。
僅僅被她這樣注視,也叫他心生歡愉。
漫不經心塗抹藥膏,江白硯想,今後大可多喚一喚疼。
然而只有注視,還不夠。
——他是否能得到更多?
擦藥的動作驀地停住,江白硯屈起指節。
施黛困惑抬頭:「怎麼了?」
漂亮的桃花眼略微斜下,眼風淡淡,撞進她雙眸。
江白硯的嗓音輕得過分:「還是疼。」
施黛:?
江白硯往常被剜去血肉,從沒說過一個疼字,今天——
她張了張口,沒出聲。
須臾間,施黛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雙不久前飽含殺念的瞳孔幽邃如井,望向她的眼神卻是柔和,像小心翼翼的試探,也像撒嬌。
她和江白硯站在角落,不遠處幾人在討論幕後兇手的身份。
施黛背對著他們,動作和神態藏在陰影裡頭,不被看見。
她耳朵發熱。
但還是垂下頭,朝江白硯的傷口又輕又快吹了口氣。
疼痛尖銳,似火燎刀割,於痛意之中,瞬間滋生奇異的暖流。
有點癢。
輕柔的氣息像貓咪爪子,在他手臂撓過。
江白硯指節微顫,仿佛被人放了團火在心口,灼得肌膚滾燙,心跳加速。
與施黛氣息相融,熨帖又舒服。
他很喜歡。
施黛吹得飛快,莫名覺得做賊心虛,心跳亂了兩拍,強作鎮定:「好些了嗎?」
她音量壓得低,像在耳語,一抬眸,瞧見江白硯眼尾輕勾。
他的臉隱隱發紅。
身形似被無形的力道拤住,左右動彈不得。
施黛生出微妙的緊張,視線掃過他高挺的鼻樑,唇邊的小痣,再到單薄的嘴角。
江白硯薄唇張合,沒出聲,唯有溫熱吐息悄然瀉出。
藉由唇形,施黛看清他表達的意思——
江白硯道:「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