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含青的爹娘在洪災中雙雙去世,靦腆溫靜,喜愛念書。
秦酒酒的家被山匪所劫,親眼目睹血流成河的慘狀,因而不喜與人交際。
因是最後來到崔宅的緣故,聶斬成了被所有人照顧的弟弟。
「所有人」里,包括比他更小的莫含青。
晨間一同去學堂念書,傍晚靜坐院中,看天邊翻湧的火燒雲。
夜裡最為愜意,崔言明備些瓜果點心,五人圍坐桌前,說故事、看月亮,偶爾抽背當日學的文章。
聶斬口齒笨拙,背得支支吾吾,滿臉通紅。
崔言明伸手摸他的頭:「無妨,你年紀尚小,不礙事。」
抽背後閒來無事,崔言明噙笑問他們:「長大後,想做什麼?」
謝允之毫不猶豫:「當大俠!」
莫含青語調輕柔:「做個教書先生。」
秦酒酒低聲:「成為像崔叔一樣的好官。」
聶斬憑本能應答:「除邪。」
崔言他們淺笑。
「無論如何,切莫忘記。」
他道:「寧以義死,不苟幸生。你們都是好孩子,要永行正道之上。」
那夜楊柳風柔,淡月如雪,哪怕多年後回想起來,也覺得像一場夢。
美夢總歸要醒。
不久後,在池塘里,他們發現崔言明的屍體。
當日的所見所感化作碎影,模模糊糊,聶斬想不清晰,也不願回憶。
只記得熙熙攘攘的人,此起彼伏的哭聲,以及一張青白的臉。
總是笑著看他,叮囑他天冷加衣的人,成了那副模樣。
崔言明甚至沒來得及,看他們一群孩子踏足所謂的「正道」。
何為正道?
不到十歲的聶斬無法定義。
但從五歲到二十多歲,每每見這兩個字,他下意識想起的,永遠是那道執劍的影子。
崔言明為官清廉,為他們留下的銀錢所剩不多。
四個孩子再無倚靠,莫說找出兇手報仇,連生計都是難題。
半月後,依舊是一個秋夜。
謝允之帶他們登上城郊的山,坐在山巔,遙望越州城。
山黛遠,月波長,林濤蕭蕭,如天地輓歌。
「別怕。」
尚是半大少年的謝允之立於月下,手裡拿著崔言明曾用的刀。
「我已有十五歲,夠去掙錢。」
他回頭,眼底映有清波倒影,一如逝去的舊人:「我來養大你們,不會讓你們吃苦頭。」
「崔叔的事,怎麼辦?」
莫含青咬牙抹去眼淚:「他平素從不飲酒,怎會因酒落水?一定有人害他……百里家!他在調查百里家的案子!」
「我們能查出什麼,能對百里家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