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黛很是從心,飛快親一下他鼻尖,引江白硯陡然頓住。
看表情有點懵,眼梢泛起微不可察的紅。
他頭一回被人這樣突然襲擊,停頓好幾息,才重新掬起又一捧水。
幫她細細清理乾淨,江白硯洗淨自己的掌心,領施黛穿過迴廊,來到一處偏院。
推門而入,吱呀聲響有如瀕死之人的沉吟。
施黛嗅到濃郁的腐朽味道,瞥見江白硯擰動角落的花瓶。
「機關的順序,」他道,「是左左右左右。」
話音方落,牆角暗門打開,朝里望去,正是阿狸提過的暗道。
施黛屏住呼吸。
暗道不深,燃有一燈如豆,入口處,是兩具跪倒的屍骨。
一個骨架沒了腦袋,頭顱落在幾步開外,另一個胸前的骨骼空出大塊,似被震碎過。
往裡探,是更多死狀不一的骨架。
有的被擰斷脖頸,有的被斬斷手腳,更有甚者骨骼塊塊斷裂,胡亂散落滿地,其下是乾涸的蜿蜒血污。
看樣子,屍體是在這裡漸漸腐爛的。
施黛掃一眼跟在自己身邊的小白狐狸。
她總算明白,阿狸半夜搖醒她時,為什麼那麼戰戰兢兢了。
阿狸與她對視,淒悽慘慘戚戚。
可惡。
若不是擔心施黛的安危,它絕不會跟上來。
一想到自己尾隨江白硯時,一舉一動被對方掌握得清清楚楚,它就頭皮發麻。
暗道入口逐漸合攏,隔絕外界一切聲息,逼仄狹窄的空間裡,安靜得落針可聞。
這些屍骨皆呈跪姿,是贖罪的姿勢。
有誰要為江家贖罪?
施黛不自覺蜷起指節:「這些……」
她心有所感,試探問:「是當年的黑衣殺手?」
江白硯:「是。」
他只說一字,目光凝在施黛面上,沒挪開半分。
參與滅門案的殺手幾乎被屠戮殆盡,是唯獨江白硯一人知曉的秘密。
他用各種方式,親手了結他們的性命。
可是不夠。
當年江白硯未遇施敬承,尚在青州,算算年紀,僅十五歲而已。
十五歲之前,他以邪修替傀的身份存活於世,沉溺在無休止的疼痛與殺戮里——
對於萬事萬物的認知,江白硯與旁人不同。
身懷血債的罪人,要帶給爹娘賠罪。
而爹娘身在江府,在這間無人知曉的暗室。
他們從未離開,一直都在。
藉由昏黃燭火,施黛望向暗道盡頭。
那是一間面積不大的方室,室內擺放有一張木桌。
兩具骸骨坐在桌邊,一人身著玄色錦袍,一人白裙委地,恰是一男一女。
看桌上,整齊擺有兩個飲茶的瓷杯,和一冊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