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呸掉,知道嘛?」
她頭點的像撥浪鼓。
我邊走遠,邊回頭望她,她嬌柔的身軀躲在低矮的夾層里,離我越來越遠,遠到逐漸模糊。可能是面罩蒙住太窒息,頭暈了,我甚至都要記不起她的名字。
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讓我像踩在炙熱的火炭上,怎麼走怎麼不舒服。
「站住!」
一聲粗糲的呵斥驚住我,我怔在原地,手腳僵直到有些顫抖。
一個帶刀官兵警惕地打量我,從上到下,還圍著走了一圈:「你是誰,來東樓的廂房做什麼?」
「我是灶房燒火的阿蓮,來看看御醫走沒走,我想請他幫我再看看病。」
「滾滾滾,哪裡來的滾哪裡去!御醫是你看的嗎?」
他推了我一把,我趔趄後退幾步,撞到連廊的擺設花台,差點把瓶口寬到要雙手才能握住的瓷花瓶撞下。
幸是我眼疾手快,抱了花瓶到懷中才沒有摔碎,我狠狠瞪那官兵,他看我笨拙如此,便輕蔑地笑道:「你瞪啊,你再瞪!你就是把眼珠子瞪出來,也別想從我這裡過去一步!」
我抱緊花瓶只能吃下這啞巴虧,悻悻往來處走了兩步,發現自己根本咽不下這口氣。
我們元家敗落至此,已然沒有什麼希望可言,不管怎麼走都是絕路,受這雜役的叫囂我能忍,淪落到樂營賣藝也能忍,就是忍不了自己家人被關在眼前欺辱,我卻跨不出去這一步!
我雙手握到花瓶瓶頸,立刻回頭朝那官兵疾步而去,他背對我吹著口哨甚是悠閒,絲毫沒有發覺我已對著他的腦袋舉起了花瓶。
哐當一聲,瓷片震碎亂飛,那官兵後腦勺帶血地躺地上,我捂住滿臉的血跡,跨過他往裡飛奔。
東樓廂房靜悄悄,沒什麼人在,我推開一道道房門,終於有一間房裡同時傳來驚聲低呼:「是誰?」
這熟悉的聲音又回到耳邊,眼淚一下子湧出眼眶。
我往碧紗櫥深處走去,裡邊的床榻懸下紗簾,有人躺在裡邊。
「姐姐?是你嗎?我是元喜。」
元安艱難爬起來,主動撩開了紗簾,但又很快縮回手:「你怎麼來的這裡?快出去!」
我停住腳步,一時間有些詫異與難過:「我來帶你離開,你放心,我一定帶你安全回家。」
她深深呼吸,聽起來甚是沉重:「我們沒有家了,元喜,爹爹不在了,哥哥也生死未卜,都是我不好……」
「你還有我和阿娘!哥哥也會沒事,等他出來我們去哪裡都好!」
她在紗簾後搖頭:「你不知道……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