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一個月,我有意無意與他提起這件事,偶爾張公公從宮裡回來,會與他講些最近發生的事情,比如太子妃與她的孩子入土為安了,比如東宮又在遴選太子妃了,比如皇上龍體抱恙,已開始久病不起。
來為我把脈的醫官也講起:「皇上這一次病得著實不輕,殿下應該進宮看望他。」
一旁的張公公回身望向在外屋清理佛龕的趙方羨,唏噓搖頭:「殿下已經聽說,不過,皇上並沒有召見他。」
這事我也道聽途說,各種風聲湧起,說是皇上已經決定讓位於太子,趙忡註定是未來的新帝。
因這事情,來家中賀喜的人徒然少了一大截,張公公不少唾棄他們牆頭草,見風使舵,趙方羨聽見了卻像無事人一樣,仍是悠然自得地哄孩子,今日此刻還有閒情逸緻,在外屋親自整理佛龕。
我心想,難不成是初為人父的喜悅讓他放棄了之前在京城的鋪墊?
還是他其實另有打算?
我收拾好整整一個月沒有踏出碧紗櫥的邋遢,重新梳洗了髮髻,換上嶄新的衣服,來到外屋幫著他一起打掃。
他捧起香爐,我順手接過:「好久沒有出門了,今日不如帶青煙進宮見一見你的父皇和母后吧。」
他順勢用軟布擦乾淨佛龕上的香灰:「他們未必想見我,我也沒什麼好見他們的。」
「你這是說氣話。」
「你覺得是就是。」
他並不搭理我,做好手頭上的事情,就繼續抱著青煙到院子裡走動。
我日夜都記得他當時渾身倔強的場景,青煙是他最珍貴的孩子,他卻主動讓皇后娘娘抱抱她。
雖然不知道他這樣做的理由是什麼,但我知道他能如此對一個人示好,還是我結識他以來的頭一次。
我直覺他一定遺憾這件事,並不想就此放棄,於是再度提議:「皇后娘娘送了金鐲給我們,我們勢必也得回一份禮物才對。」
他慢慢停住腳步,像是在思索我這句話,良久說道:「你說的有道理。」
張公公很快準備好了一些貴重回禮拎在手上,與我們一起高高興興出門去。
他見趙方羨在馬車裡並不閉目養神,也不與任何人說話,神情相當凝重與緊張,便輕鬆說起來:「老奴六歲進宮,在皇上身邊多年,也很了解皇后娘娘,其實她同殿下一樣,也是個刀子嘴豆腐心,波公公雖然風評差了點,但是他能死心塌地為她賣命,是很多年前,娘娘發善心救過他的性命。」
我問他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張公公說記不起來了:「每年宮裡都會生出很多很多的事,大家都是如履薄冰,把自己顧好就算了不起的事情了,誰會記得那麼多。」
我點頭:「皇后母儀天下,定也有許多苦衷不能言說。」
趙方羨這時候忽然有了低沉的呼吸聲,問張公公:「如果我與母后講個故事,她會聽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