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主蹲下来说要看货,才从筐里捻出一撮茶叶来给人看。
包拯和展昭扮作收茶的商人,在巷子里来回游逛,从头走到尾。
只见这些茶农大多精神萎靡,衣衫褴褛,连有客人看货都是一副打不起精神头的样子。
包拯学着茶商的样子,蹲在一个大筐面前:劳驾,看看货。
蹲在筐后的茶农掀开眼皮,从筐里捻出一小把茶叶塞给他。
包拯将茶叶凑在鼻子底下,搓了搓,深吸一口气。
他不会分辨茶叶好坏,只得点点头:不错。
那茶农闷闷地:不错就来点。
包拯问:怎么卖?
茶农头也不抬:你给个价。
包拯寻思了一下,从前官府从茶农手里收购的茶叶是二十五文一斤,卖给茶商就变做五十六文一斤。此地既然是黑市,那就应该让茶农与茶商两相得利。
于是包拯道:三十文,你多给我来点。
他本以为三十文一斤已算是低价,毕竟只比官府的收购价高了五文,还要冒着被官府抓住的风险,茶农必定是不愿意卖的。
他再和茶农讲讲价钱,就能摸清楚如今的茶叶行情了。
谁知那茶农看了他一眼:带现钱了?
包拯转头看向展昭,展昭摸了摸荷包:嗯,带了。
茶农又问包拯:你要多少?
包拯道:诚心做生意,你多给我来点。
那茶农拍了拍眼前的大筐:二百斤,你们都拿去吧。承惠六贯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包拯愣了:啊?
他没想到茶农竟然连一口价都不还。
茶农笑眯眯地:我今天只带了这些,家里还有不少,你还要的话,跟我上家里。
包拯迟疑:这
看他支支吾吾地,茶农勃然变色:你不会想赖账吧?
包拯忙摆手:不不不,在下只是
六贯钱拿走!
那茶农扯住包拯的袖子,目光竟有些凶狠:说好了都拿走!六贯钱,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旁边有别的茶农也被这边的骚乱吸引了注意力,都默默转过头来,盯着包拯和展昭两人。
包拯忙道:谁能带六贯钱在身上呢?还是等我回家取来
你自己说的有现钱!
那茶农霍然站起:他想赖账!
旁边的茶农也跟着他站起来,慢慢地将展昭和包拯围在一处。
拿钱!别想赖账!
展昭道:行了,老哥哥们,谁能没事背着六贯铜钱在身上呢,坠也把人坠死了。我们没有铜钱,但我们有银子啊。
伸手从荷包里掏出一锭亮光光的银锭子:看看这是什么?雪花白银!
围上来的茶农们面上的狠戾渐渐散去,最开始的那个茶农笑开了花:早说嘛,何必闹成这样呢?
一把将展昭手里的银锭子抢了过去,藏在怀里,冲着地上那个装茶叶的大筐比划:拿走,都拿走!以后常来啊!
展昭笑眯眯地收回手,和包拯一起提着两百斤的大筐往小巷外面走去。
好在他们一人是成名已久的侠客,一人是武力值满值的文曲星君,否则一个两百斤的大筐真不知道该怎么搬回去。
况且出了巷子就有马车等候,不至于要将这样一个大筐徒手搬回云娘的住处。
坐上了马车,包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险!
展昭笑道:你才知道黑市凶险?也不听听别人是如何报价的,上来就许人家三十文一斤的价格,人家没有将街坊邻居家几千斤的存货一并卖给你,就算是宅心仁厚了。
包拯甩了甩被压麻的手:这一大筐的茶叶,回去该如何处置!
展昭道:你们官场不都时兴什么冰碳敬嘛,你和那个什么范大人既然有交情,他那么大的官,家里一定有很多人,你把这茶叶送给他不就行了,也是感激他在仕途上提携你。
包拯皱眉:胡说!
展昭问:哪一句是胡说!
包拯道:哪一句都是胡说!
展昭抱臂:那你和我说说,究竟是怎样的胡说法?
包拯道:我初入官场,并不知道什么冰敬、碳敬,就算是有,我也一分不曾沾过。我与范大人乃是君子之交,范大人不曾收过我一分的好处,我也没有求范大人在仕途上庇护于我。我在朝中担任言事御史一职,确实是范大人在陛下面前举荐的,可这也是陛下听说有我包拯此人在先,欲让我在朝堂之中效力,范大人为陛下分忧,才给我选了个容身之地。若说有人曾在仕途上提携过我,那也是陛下提携。若有谁值得我去回报,那也是回报陛下。再者说,范大人为官清廉,家中只有老仆一人,哪来的什么众多家人?包拯不过一介小卒,沾染口舌也就沾染口舌了。可若是叫范大人的名声因我而被玷污,那我宁可粉身碎骨,也不带累人家的名节!
展昭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行了,看把你急的,知道你和范大人都是清官了。还是好好想想这一筐的茶叶该怎么处置吧。
包拯也觉得自己方才话说得重了,忙道:回去看看蒋义士要不要吧,我看他衣着富丽,倒像是个家大业大的,或许他能要去也不一定呢。
展昭靠着车壁:说不准呢。
其实他骗了包拯。他并没有什么一直要找的人在追杀包拯,当初在船上说这句话,单纯是想找个理由光明正大地留下来罢了。
毕竟他也不是铁打的人,每天藏在船上还要保护包拯的安全实在是太难熬了,还是找个理由现身容易些。
他不是无缘无故地要保护包拯的,他是受人所托。
展昭常年在江南活动,人称南侠。有南侠自然有北侠,展昭一开始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去结识欧阳春的。
结果两人武艺相当,脾气相投,就此引为忘年交。
之前欧阳春投了寇相公,展昭也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钦佩寇相公的为人,也曾暗暗羡慕欧阳春身在北方,捷足先登。
没错,他也是想过要投奔寇相公的。
哪成想欧阳春先到一步,一山不容二虎,北侠在,南侠就不好来了,展昭可没少为此跳脚。
没过多久,欧阳春就给他送了信过来,言辞恳切,希望他去保护一个人。
这个人姓包名拯,是个御史,胆大包天,以笔为刀,参倒了一个相爷。
欧阳春说,此人要被派去江南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寇相爷想要找人保他,我跟相爷举荐了你。
欧阳春说,你敢不敢来。
有什么不敢的,展昭就来了。
展昭到东京时,包拯还没离京。展昭就蹲在他家房梁上,看他和那个傻头傻脑的包兴一起收拾行李。
好歹也是个官了,居然还这么穷酸,包袱里居然连十两银子都没有。下扬州用的船,居然还是和人借钱雇的。
和谁借的钱?当然是范仲淹。然而范仲淹手里也没钱,所以这钱是范仲淹和一个姓刘的公公借的。
那刘公公也抠抠嗖嗖的,你说你一个皇帝面前的大太监,和谁装穷呢,非说什么皇帝家也没有余粮啊,磨来磨去,就借了五十两。
搞得包拯就雇了一艘打渔的船,展昭之前藏身的那个船舱一股鱼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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