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自小酷爱习武,又喜欢钻研机关术数, 白家算是半个书香世家,父母去世后,白锦堂为他延请了饱读诗书的大儒做西席。
武功、机关、文学三道,正经行过拜师礼的师父也有四五个了,且个个都有名有姓,很值得被人打着名号招摇撞骗一番。
因此白锦堂有些拿不准是他哪个师父被人家冒了名头。
白玉堂道:是夏师父。
自然是小老儿我啦!
声音由远及近,一个鹤发童颜、身着布衣的男子迈进长青斋的大门。
白锦堂忙起身行礼:夏老前辈。
夏玉奇摆了摆手:都坐都坐。
两人一番谦让后,在桌前对坐,白玉堂立在一边。
白锦堂问道:不知是何人冒用了夏老前辈的名头?
夏玉奇笑了:白小友,你最近都不怎么关心江湖事吧?
白锦堂羞惭道:最近不是过年嘛,蒋兄名下这些产业也都送了账目来。说来惭愧,直到昨天,小子才将这些账目都核算完毕。
当初蒋平托人送信给他,让他来扬州替他照管产业。
白锦堂自己在金华也有祖产,但大多都是庄园田地,还有些小赚不赔的百年老铺。留几个管事在金华看守也就行了,没必要让他这个当家人一直在金华坐镇。
何况他与蒋平又有朋友之义,收到蒋平来信后,白锦堂当即收拾行李,带着他天不怕地不怕的胞弟白玉堂来了扬州。
到了扬州才发现,蒋平留给他的,真的是好大的一堆产业啊。
除去他自己走南闯北这些年攒下的家底不算,还有之前扬州茶难那时候建起来的抹茶作坊。
如今抹茶在整个江南地区彻底流行了起来,蒋平还从汴梁来信,要他在作坊里弄个什么流水线生产,扩大作坊规模,抢占无主市场。
白锦堂不懂什么是流水线,但术业有专攻,他弟弟白玉堂正好有个师父,颇为精通机关术数。
夏玉奇听了流水线的概念后,直言这都是一千多年的老黄历了,摆出一副颇为不屑的样子,暗地里却偷偷设计了数个机关,让流水线能运行得更加平稳流畅,提高施工效率。
白锦堂将这些机关图纸给远在汴梁的蒋平抄送了一份,依着夏玉奇的意思,隐去了他的姓名,只说是一个江湖朋友做出来的。
时不时还有一波海盗从长江上来,带着几船来历不明的香料财宝,让他给换成黄金。
事情一多起来,白锦堂连他弟弟都顾不得约束,只好放他见天在扬州城里游荡,时不时惹出些不大不小的麻烦来。
什么光天化日下殴打某员外家欺男霸女的小儿子啦,做散财童子帮人家还高利贷然后半夜潜进放贷的人家偷个几百两白银出来啦,等等等等。
一开始白玉堂业务还不太熟练,被人家当场拿获了几次,每次都爽爽快快地报出了自己家门,白锦堂不得不赔着笑脸上门领人。
后来这种事情就很少发生了,因为白玉堂手脚愈发的麻利,一般人已经捉不住他了。
但白锦堂的担忧却日益加深了。
他看着白玉堂的武功一天天的进益,也看着白玉堂的性格一天天的变得更加桀骜。
恃才傲物,看轻天下英雄,早晚得栽一个大跟头。
现在他在扬州城里招惹几个豪商乡绅,惹出祸事来,白锦堂还能花些钱财,赔个笑脸,替他把事平了。若是真惹了不该惹的人,闯下天大的祸事,到时候
玉堂啊,那时候,只怕哥哥也帮不了你了
白锦堂一半的心思用来打理生意,一半的心思用来操心白玉堂,至于江湖上的消息,实在是顾不上关心了。
偶尔生意上有了空闲,白玉堂也不给他惹事的时候,他宁肯读读诗文清净清净脑子。
夏玉奇道:有人在应天府盖了一座高楼,叫冲霄楼,说这楼是我建来考验天下英雄的,谁能破了楼里的机关,谁就能得到十万两黄金,还能被我收为关门弟子。黄金不黄金的暂且不提,我的关门弟子早就收完了,他们将这话放出去,不是骗人吗。
冲霄楼?
白锦堂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喘不上来气,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这个名字里伸出手,一点一点地扼住他的咽喉。
最终,他说:好重的杀气。
夏玉奇点头:数年之前,有人找到我隐居之处,请我出山,去应天建造一座有进无还的机关楼。我老了,不愿意再做这些夸耀才能的东西,因此拒绝了。他们一再纠缠,我烦不胜烦,才带着玉堂回金华找你。
白玉堂自从拜夏玉奇为师之后,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夏玉奇的住所跟他学习机关术数。经此一事之后,夏玉奇才带着他回了金华,从此和两兄弟生活在一起。
白锦堂来扬州帮蒋平打理产业,夏玉奇也跟着来了,就住在白府后院一处花园子里。
当时我虽没出山,却知道有几位老朋友被他们说动,去了应天。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听说过他们的消息了。
夏玉奇长叹一声:大约那冲霄楼,的确是个凶煞之地吧。
白锦堂皱眉:有人邀请您老出山不成,于是另请了其他老前辈建起这座楼。现在又以您的名义邀请天下英雄去破它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夏玉奇冷声道:不管为了什么,我都必须去应天走一趟。老夫虽避世多年,但别人已经指名道姓打上门来了,若不敢应战,反倒叫人小瞧。
白锦堂慢慢点头:那玉堂他
夏玉奇笑了:玉堂跟我一道去应天。
白锦堂双眼微微瞪大:这
夏玉奇狡黠地眨了眨眼:人家都说了,谁破了冲霄楼,谁就是我的关门弟子。那这楼,当然得由玉堂来破。
白锦堂担忧地转头看向白玉堂:这些小子都明白,只是玉堂还小,性情又有些浮躁,我怕
白玉堂方才见师父和哥哥说话,不好插嘴。这时见他哥哥看他,立马道:哥哥,你放心,此去应天,我一定不惹是生非,只一心去破那冲霄楼罢了。
白锦堂摇头笑了:好大的口气。那冲霄楼也是数位老前辈的心血之作,怎么到了你口中,却好像探囊取物那般容易。
夏玉奇拍了拍白玉堂的胳膊:这才是我的徒弟呢!白小友,你放心,我怎么带着玉堂去的,就一定将他怎么带回来。有我在,你怕什么。
白锦堂轻叹一声,道:那就有劳夏老前辈了。
又转头对白玉堂道:你可要记得,凡事都听夏老前辈的话。若叫我知道你又去招惹闲事,一定饶不了你。
白玉堂乖乖点头:知道了,哥。
在白锦堂看不见的角落里,他和夏玉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二月初三,白锦堂将夏玉奇和白玉堂送上了前往应天府的马车。
回到家中,他仍觉心神不宁,仿佛不应该将白玉堂送去应天府去破那什么冲霄楼似的。
即使明知道有夏玉奇在,此行应当是万无一失的,还是觉得不安。
思来想去,他写了一封信,命人送去京城交给蒋平。
蒋兄身在京城,消息应该比我灵通。或许他能知道冲霄楼的内情吧
应天府死了一个王爷,但百姓们的生活还是那样过。
钦差包大人去了又回,把知府裴大人和转运使霍大人送到了京里,又带回了一车又一车的水泥,在河岸边开始修河堤。
据说这水泥坚实无比,河堤修好之后,可保十年内无水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