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鐘的時候,一切準備就緒。
顧母看著鏡子中打扮的明艷動人的女兒,終於潸然淚下。潔白的頭紗蓋上的那一刻,顧明橋看到母親熱淚盈眶。薄薄的紗阻隔了他們之間的視線。化妝師用高明的技巧掩蓋了她的黑眼圈和憔悴的面容,嚴朗看到她的時候,還讚嘆了一番。
嚴朗穿著黑色的燕尾服,純手工的製作,簡單大方的設計,將他襯托的更加帥氣和高大。顧明橋與他站在一起,相得益彰。上車的時候,她注意到管家在低聲抱怨:「這到底是哪個人在門口抽菸啊,還一下子抽了這麼多,趕緊來掃掉。」
顧明橋順著她的話看去,果然看到門口的死角有一堆菸蒂,那是監視器也監測不到的角落。有人在門口抽菸嗎?不給她過多考慮的時間,加長的賓利已經緩緩朝教堂的方向開去。她不是基督徒,可是嚴朗是,所以他們的婚禮還是選擇了西式的。
這一刻,她終於開始隱隱有了緊張。帶著白紗手套的手也開始攪在了一起。
嚴朗看到了,無聲的安慰她。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不是嗎?這樣想著,顧明橋反倒是鎮定下來。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由父親領著走入紅地毯的時候,她看到了兩邊坐著的滿堂賓客。還有嚴朗的父母。
每一步都踏的如履薄冰。可是,偌大的人群中,始終沒有看到韓紹宇。他怎麼可能會來呢。父親將她的手交到嚴朗的手上。
牧師開始宣讀聖經,如一場莊嚴而熟稔的婚禮一樣,他問的千篇一律,就在他問嚴朗是否願意娶她為妻的時候,原本緊閉的大門再一次被推開,眾人大驚,回頭,顧明橋也是。
她看到門口站著一個氣喘吁吁的女人,她帶著明黃色的圍巾,很是惹眼,個子很嬌小,臉因為奔跑的緣故很紅,映襯的皮膚更加白皙,她應該是一路跑過來的,眼睛很明亮。他們還沒反應過來,顧明橋卻清晰的感覺到嚴朗的手無法克制的在顫抖,她偶一側頭,雖然嚴朗面無表情,可是能感覺出他眼底的激動。
這就是那個讓嚴朗等了那麼多年的女孩嗎?每一場愛情的結局未必總是最初的那一個,誰說有一天不會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對於突然闖進來的這個女孩,嚴朗的父母也是神情一震,可是很快招來了保安。女人什麼也不做,就是倔強而淒清的望著嚴朗。
婚禮還是要如期舉行的。
牧師又問了一次嚴朗是否願意娶顧明橋小姐為妻。嚴朗強忍著顫抖的衝動,背過身去,回答:「我願意。」
那一刻,女人眼中的神采消失了。頹然的垂下肩膀,任由保安押著離開。
顧明橋心中抽動。牧師又開始問她:「顧明橋小姐,你是否願意嫁給嚴朗先生為妻?」
她抬起頭,看了看嚴朗。他似乎還陷在剛才的事情里,沒有回過神。
顧明橋深吸了一口氣,終於說:「我不願意。」
滿堂譁然。嚴朗也終於醒過來。
顧明橋苦笑,掀起頭上的華蓋。
嚴朗蹙眉看著她:「明橋,這不是玩的時候。」
「我知道不是玩的時候。」她微笑著看著他,對他說,「去找她吧,應該還沒有走遠,我知道你忘不了她,你們年紀都不小了,別在繼續浪費時間了,不要因為我而放棄了自己一輩子的幸福,趕緊去吧。」
「可是你……」嚴朗看著顧明橋,又看著震驚到不行的滿堂賓客,知道自己這一走,將帶給顧明橋怎樣的傷害。
顧明橋卻淡然一笑:「也沒什麼,其實我知道韓司令已經下令對我父親施壓了,可是父親還是強頂著壓力為我們舉行了婚禮,也罷。」她終於摘下頭紗,「嚴朗,走吧,就當是為了我自己的父親,我不想讓他到了這個年紀還要進行一次牢獄之災或者丟官的痛苦,我們,不結婚了。」
嚴朗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顧明橋卻是明白的,看著父母老淚縱橫的樣子,她實在於心不忍:「就當是我甩了你吧,好歹給我留點面子不是。」顧明橋朝他眨眨眼,聲音壓得極低,卻也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
嚴朗終於點頭,不顧一切的沖了出去。
母親跑過去抱著她的身體:「明橋啊,你這個傻孩子……」
「媽,我知道的,昨天我出去喝水的時候聽到爸爸在打電話了……」要是今天的婚禮成了,明天父親將面對的就是鋃鐺入獄的下場。不論真相如何,有人要他進去,總有辦法的。
顧明橋站直了身體,然後對在場的人緩緩一鞠躬:「很感謝大家今天能在百忙之中出席我們的婚禮,不過也真的很抱歉,最後婚禮卻要取消了,給大家造成了困擾,我很抱歉。」
她好累。
父母幫著安撫賓客。她一個人穿著婚紗從後門離開了。默默的沿著小路前行,不知道這條道路會通向哪裡,可是她就希望這樣一直走下去走下去。
天空慢慢的下起了小雨,那麼寒冷的天氣,她穿的如此單薄,道路仿佛沒有盡頭,直到暈厥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