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達成共識,便一個回王府,一個去康莊,分道揚鑣。
處在南風館中的風袖,尚且不知大難臨頭。南風館的雜役們也勢利得很,對於風袖這種妓子沒有什麼好臉色看。
風袖晚間去得晚了一些,飯堂里的鹹菜都被吃得不剩下一根。
他勉強突破重圍搶了半個饅頭,就著涼水咀嚼,也實在難吃得很。
他天生賤命,卻也知道不能虧待了自己。
於是他繞到飯堂後頭,將貼牆根處幾根野菜挖了出來,洗淨之後,也顧不得煎炒烹煮了,將半個饅頭再次一分為二,夾著那野菜便吃了起來。
他跟個兔子似地將僅有的一點吃食吃完,舀了半瓢冷水咕嚕咕嚕喝了,這才稍稍有些果腹的感覺。
他扔開水瓢,扯開衣襟去看自己胸口的傷處。雖然大夫也沒開什麼好藥,但好歹這傷口也開始結痂,沒有像什麼傷風一樣一下子便要了他的命去,也算好運。
不過,繼續留他殘存在這淒風苦雨般的世間,也不知是好運還是厄運。
風袖揉揉肚子,心道也不知那大夫到底收了多少銀錢,若是再這樣下去,就算不被人拿刀捅死,也十有八九會被餓死。
想到這裡,他便將聶如咎、冷羌戎等一干人等通通罵了個遍,連那日來殺他的那個不知名的劍客也一起罵了。
他日日罵,年年罵,恨是恨了,半個人也沒來過。
他以前總想著,若是冷羌戎那廝發發慈悲,過來看他一眼,也許看到他如今過得有多麼悽慘,他再在那人面前哭上一哭,或許他心情好,就把自己帶出去了。
可他等了五年,耗子都沒盼過來一隻,更別說人了。
起初他也鬧過哭過,並沒什麼用處。
他一鬧,鴇母便喊了左右惡僕來,捉了他一頓好打,打得沒力氣反抗了,便扔進房裡,收了錢,放人進去。
數不清多少個夜晚被不一樣的男人壓在身下,他便也學會了笑臉迎人,學會了阿諛奉承,學會了聽話。
只是他或許天生反骨,甭管床上多麼百依百順,只要幹完,定要將那些嫖客的祖宗十八代依次問候個遍。
他這手兩面派的功夫玩得挺好,不知不覺玩了這麼多年頭,雖無什麼實際用途,到底還是有些心理安慰。
一到晚上,定是要有人來嫖的。他接客接的最多的時候一天,來了五六趟,也沒辦法,只能像條死魚一樣躺平任宰。偏生那些嫖客們不喜歡死魚,他也只好裝模作樣地叫上兩聲,權當賣個好,要不然他們要是告到鴇母耳朵里,自己恐怕又要挨打了。
風袖揉揉胸口,受傷的那處長了新肉,又麻又癢,難受地緊。他想到這裡,便又罵起那日的劍客來。
「小白臉,窮酸相,斷子絕孫的臭棋簍子……」他平日裡接觸的人很多,三教九流之輩見得多,罵人的話也學了一大堆,此時他嘰里咕嚕一併說出來,說得又快又多,叫人委實聽不清楚。
他推門進去,等著客人招嫖,可那門一開,他便瞧見一張冷冰冰的臉橫亘在自己眼前,正是那日殺人奪命的那個臭劍客閻王爺。
風袖心中大駭,唯恐又被這位爺拿劍捅上一個窟窿。他腦子一熱,張嘴便要喊人。
荊憶闌眸光一沉,出手迅疾,一下便捂住了他的嘴,將他呼救的話盡數堵了回去。
風袖越過他肩頭一看,見今日要伺候的那個嫖客已經被他打昏,麻溜地用腰帶捆了扔在床角。
他心中思緒電轉,眨眼間已經想到了搶劫、偷盜、殺人、拋屍等多種行徑,登時氣都喘不勻,手腳一個勁地抖,生怕這位爺把自己找個荒郊野嶺就地埋了。
荊憶闌腳一動一合,便把面前那扇門給關了。
風袖瞥見他腰上懸著的那把劍,想起自己差點被它捅個透心涼的事,霎時間對這劍的恐懼還要勝過對這劍客的。
荊憶闌行事果斷,從不拖泥帶水,他正準備將這小倌的雙手反手綁了,帶著他翻窗而過扔在馬背上,結果卻捉了個空。
風袖雖然比不得他武藝高強,也比不得他身強力壯,卻唯獨有一點要勝過他的——臉皮厚度。
他雖喊不出來,雙手卻還是空著的,於是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隔著層層衣服按住了這劍客的命根子。
荊憶闌被他這下流招數嚇了一跳,下意識便往後退。
風袖得了這空隙,便如游魚一般從他懷裡竄出來,跳到那牆角處,將桌上閒置著的剪刀拿起來,指著這劍客。
那劍客被他摸了一把,面上雖無太大變化,那耳根子卻是靜悄悄地紅了。
風袖見了他這模樣,就跟看見母豬上樹竹子開花似的,別提有多可樂了。他這輩子見過的男人沒有上千也有幾百,這還是頭一次見著這童子雞模樣的人呢。
摸一把就成這樣,那上次自己裸著身子,他怎麼眼睛也不眨啊。還是說那日燭火太暗,他沒看清?
風袖拿著拿剪刀,頗有些拿著雞毛當令箭的架勢,他武器在手,喘也不喘了氣也通順了,就差嚷嚷一嗓子喊救命了。
「我告訴你,小爺我被你殺了一回,就肯定不會再被你殺第二回。你最好老實點扔了你手裡的劍,不然我要是喊人過來,看你往哪跑。」風袖玩了這麼一套,得意得很。
可俗話說,樂極生悲,說的便是他現在的情況。
他都沒看清那人是怎麼出手的,就覺得眼前白影一晃,接著自己整個人就動不了了。
荊憶闌定了他的身體,本準備將他往身上一扛了事,可他一想到這人是賣笑為生的,便覺得他渾身上下連帶著頭髮絲都是骯髒的,竟有些下不了手。
風袖愣了一下,準備呼救,結果自己嘴巴像是被漿糊粘了,張都張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