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去,問他:「你在看什麼?」
「看星星。」風袖晃了晃頭,道。
他這樣倒有幾分調皮的勁頭,讓聶如咎忍不住想起他小時候的模樣。
聶如咎一抬頭,夜空里唯有一輪殘月,幾顆黯淡的星,實在沒什麼看頭。
可他又想到風袖現在看不見,應該也不知道這些。
「你聽,風裡有蟬的聲音,還有青蛙在叫。」他說。
聶如咎側耳一聽,還真有。只是他不知道,風袖告訴他這些做什麼。
「以前眼睛能看到的時候,我討厭蟬聲,也討厭蛙聲,覺得它們實在聒噪,可現在瞎了,能陪伴我的,卻只有這些聲音了。」他語氣中帶著幾分落寞,卻並沒有搖尾乞憐的意思。他歪過頭來,看著聶如咎,問,「你來找我,是想做什麼?」
聶如咎在他面前蹲下,幾番努力之下,才終於找回了自己打好的腹稿。他說:「如果荊憶闌回來,你能不能讓他把六瓣金蓮給風盈?」
風袖臉上的笑容霎時僵硬,他怔怔的,並沒有回答。
半晌,他才重新開了口:「聶如咎,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聶如咎道:「知道。」
風袖的眼皮抽了抽,他似乎是想笑,可扯來扯去,卻扯了個什麼都不是的表情。
「仇寄寒本不是要找我的,他要找冷風盈,我早該走了,你們都說換完了這雙眼睛就讓我走,可我又被捲入這樣的事情里。」他又急又惱,像一個努力解釋卻又不被理解的孩子,「如果不是冷風盈,我根本不會中毒,是他害我變成這樣的,可你現在卻要我為了他,自己去死?」
他說著說著便已經帶上哭腔,只是他的眼裡依然乾澀著,似乎不願在這人面前顯露出那般脆弱的模樣。
聶如咎想要安撫他,卻幾次伸出手都在中途撤回來。他說:「此事跟風盈有什麼關係,他還一直勸說把六瓣金蓮留給你呢,他那麼為你考慮,你怎麼可以這麼誣陷他。」
風袖聽他話語,處處護著冷風盈,處處為冷風盈說話,活像是他空口白牙誣陷了他心上人一樣。
他的心抽痛起來,也不知是那毒素傷了他的身體,還是聶如咎的話傷了他的心。
「你這是讓我去死。」風袖雙手絞在一起,顯然難受得緊,他說,「從小到大,什麼東西都是他的,他是冷府的少爺,我是冷府的僕人,他享受榮華富貴,我受盡世人白眼,現在你卻要我連這唯一的生機都捨棄掉……你可真狠……」
聶如咎卻半點領會不到他的怨懟,反倒捉了風袖話中的字眼,對他問責般地道:「我知道你嫉妒風盈擁有一切,可現在是生死攸關的時候,你不要再耍小心思了,好不好?」
「就當為了我……」聶如咎道,「為了我,好不好,讓他活下去。」
風袖一時也是愣了。他竟不知道聶如咎是如何將無情和有情兩件事結合得這般完美的。他將一腔柔情愛意盡數給了冷風盈,卻將所有惡毒都留給了他。
好似他生來就該受這些罪,好似他天生就該死一樣。
「我不,如果我死了,我也要拖著他一起死。」風袖扶著欄杆緩緩站起來,紅著眼眶對聶如咎道。
「你為什麼總是這樣,總是這麼自私,總是這樣心懷嫉妒。風袖,我看錯了你。」
風袖聽了他的話,差點氣得咳出一口血來。可他卻又陡然間失去了所有爭辯的力氣,仿佛不願再與他多費口舌。
他微微佝僂著背,扶著那欄杆往回走。
聶如咎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輕輕的,似乎還帶著些許渴求的意味:「我只是希望他活著。」
風袖輕扯嘴角,道:「那祝你心想事成。」
說完之後,他再不回頭,一路走了下去。
聶如咎見他背影悽惶,身形蕭索,心裡漸漸泛上了一層後悔來。夜風一吹,令他通體都冰涼下來。
「對不起。」他說,「我不能讓風盈死,對不起。」
【系統提示:支線人物聶如咎喜愛值+10,後悔度+20,當前喜愛值50,後悔度40。】
這些小輩們間發生的事情冷羌戎並不知曉,他在冷風盈復明之後,便離開了盛京。
現在他膝下子女都已長大成人,其中不乏冷風盈這樣已在武林之中立穩腳跟的,還有兩個入朝為了官。
他不用管家裡這些事情之後,便將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遊山玩水遊戲人生上。
可他這次似乎栽了個跟頭。
看著面前正值芳華的美貌少女,冷羌戎頗有些無力。
他說:「陳姑娘,並非我不願意負責,只是我年紀都夠當你爹了,你這又是何苦呢?」
這位叫做陳梓煙的姑娘,與他在淮南結識。
冷羌戎向來風流,來者不拒。他手鬆,捨得花錢,又肯費心討好,所以即使他年紀稍微有些大了,也依然有人絡繹不絕地往他身上撲。
陳梓煙道:「其他的我倒是可以不理會,可我這腹中懷著的可是你的孩子,你就算不想人,也得給我點打掉孩子的藥錢吧。」
冷羌戎霎時間哭笑不得。
他不是沒有惹過桃花債,只是這位陳姑娘實在太過于堅持,從淮南一路追他追到盛京,他為了躲她甚至還離開了盛京,往外面跑。
她也一路打聽著追了過來。
見她大有不負責就鬧的意思,冷羌戎也沒有辦法。
他將自己的錢袋拿出來,直接一股腦塞她手裡。
這還是陳梓煙耐心告罄的結果,若是換了一月以前,她就是非要死纏著,不肯罷休的那種,還口口聲聲說要嫁給他。
見陳梓煙還在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冷羌戎只好把自己包袱里的銀票也一併拿出來,遞給了她。
陳梓煙見著這麼多錢,也算是滿意了,拿了之後便直接揣在懷裡。
冷羌戎嘆了口氣,道:「陳姑娘,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跟誰在一起懷了這孩子,但是以後這種訛錢的事情還是少做為好,碰上我這種不跟你計較的,也許給了錢就了事了。但如果遇到那種不好說話的,怕是會將你扭去見官。」
聽聞他此話,陳梓煙登時便柳眉一豎,沖他道:「姓冷的你什麼意思,雖然我愛財,但也不是這種隨便的人,我就跟你一人相好過,這孩子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