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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寄寒此人,行為乖張,性格暴戾。他沒有同情心,沒有同理心,甚至鮮于擁有其他情感。親情、友情、愛情,根本掀不起他心中的半點波瀾。
或許也有,他只在一個人面前展露真我,只是隨著那人的亡去,他僅有的那點人性也一同歸去了。
他入了牢房,內里陰暗,他抬手甩過,牢房裡固定的八個燭台被他內力帶起的勁風點燃。
霎時通明。
那縮在角落裡的「人」自喉嚨里發出一聲古怪的強調,像驚叫像悶哼,又似恐懼到了極點。
她蓬頭垢面,四肢以不正常的角度彎折著,像是被人活活折斷了手腳一般。
卻還有一根鐵鏈自牆壁處延伸出來,拴在她脖子上。
仇寄寒抬手抓住那鐵索,將她拉扯過來。
這般辨不清形貌,活得宛如豬狗的人,便是當初那個風姿綽約的娉婷仙子。
娉婷雖已經瘋魔,卻還是認得仇寄寒的。
她見了他,便抖著唇,一雙晦暗的眸子裡也放出光來。
「師兄……師兄……」她這樣喊,像往日一般。
仇寄寒低頭俯視著她,眸中一絲溫度也沒有,可出口的話卻是平靜的:「師妹。」
娉婷渾身大震,因著他這一句話,整個人都振奮起來。
「師兄,我愛你。」她瘋瘋癲癲地說,「你也愛我的對不對?」
「是啊,我也愛你呢。」仇寄寒面不改色地說著這樣的話,仿佛這些時日來,將她折磨成這幅樣子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師兄心裡有我。葉文瀾那個賤人,她不配得到師兄的愛,只有我,只有我才配跟師兄在一起。」
聽她說起葉文瀾的名字,仇寄寒臉上浮現出一分不耐,連帶著眸中也閃過一絲殺意。
但他很快又將那些情緒掩蓋下去,用一種誘哄般的語氣對她道:「是啊,你想不想跟師兄永遠在一起?」
「想,想,想。」娉婷連說了三聲,望向仇寄寒的眼裡滿是艷羨,仿佛她又變回了多年前的懷春少女,仿佛這些年的怨恨惡毒從未發生過一樣,「只要能和師兄在一起,讓我做什麼都願意。」
仇寄寒並未因為她的話而顯露出開心之色,他只是緩緩地將打好的腹稿吐出來:「可現在師兄中了毒,不知道師妹有沒有辦法可以解啊。」
「師兄怎麼會中毒,居然有人敢對師兄下毒,我一定要殺了他。」娉婷臉上顯出憤怒之色來,好似她真的要這樣做一樣。
「此毒名為十日碎心散,是你研製的,當日也是你親手交給我的。」仇寄寒說,「可師兄不小心誤食了,現下找不到解藥,你說可怎麼辦啊。」
「六瓣金蓮,用六瓣金蓮就好。我即刻去為師兄尋來。」娉婷神志不清地說。
「可六瓣金蓮已經沒了,這樣看來師兄是不是必死無疑了?」仇寄寒繼續哄騙道。
「不會的,有我在,我絕不會讓師兄有事。」她雖然神志不清,思維卻還沒混亂,她先是露出煩惱的表情,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一喜,道,「還有辦法,有個姓冷的小子,他吃過一整朵。只要拿他的血入藥,就可以延緩毒性。」
「是麼?」仇寄寒笑問,「多久服用一次?」
「三日用一次,一小杯即可。」她說著說著又道:「不,只要取他心臟,盡數吃下,十日碎心散之毒,便可以盡除。」
仇寄寒得了滿意的答案,這才罷手。
他反手熄了燈,抬步走出去,將牢門落鎖。
娉婷不知他離開,還以為他在自己身邊,便又瘋瘋癲癲地用斷肢抱著斷手,道:「師兄跟我永遠在一起了,哈哈,師兄我愛你,我們一輩子都不分開了,好不好?」
「鮮血入藥,心臟。」荊憶闌手裡抓著仇寄寒傳回來的書信,認真讀了之後,便扭頭對正在駕馬的聶如咎道,「直接去冷府。」
「有解決辦法了?」聶如咎霎時大喜,調轉馬頭便往城中方向跑。
「能救,只是大抵只是一命換一命的救法。」荊憶闌說。
聶如咎臉上的笑意收了下,他愣愣地看著荊憶闌,道:「什麼意思,我沒明白。」
「冷風盈服過一整朵六瓣金蓮,那殘餘的藥性留存在他身體裡,用他的血入藥可以延緩毒性,取他的心臟給風袖服用的話,毒性便可盡除。」荊憶闌如是道。
「哦。」聶如咎低頭駕馬,過了會卻又抬頭問他,「你要為風袖殺了風盈麼?」
荊憶闌頓了頓,並未作答,只是道:「到時候再說吧。」
聶如咎便也不問了,只是他臉上空空蕩蕩的,無悲無喜,誰也看不懂他在想什麼。
馬車行到半路,卻又被人攔下。
荊憶闌朝攔路的人一看,見他穿著件黑色袍子,前胸後背處各有一片飛羽模樣的花紋。
這是他一言樓中樓眾的衣服,荊憶闌自然清楚。
「樓主,屬下有事來報。」那下屬跪在馬前,這般道。
荊憶闌正急著去冷府呢,登時便拒絕道:「有事以後再說,我現在有事,等不得。」
那人卻不肯走,反對著他抱拳道:「是關於六瓣金蓮的,去往那高山的樓眾們回復,說在那裡找到了天山雪蓮,還有六瓣金蓮。」
此話一出,荊憶闌和聶如咎的眼神齊齊變了,他們看著那個傳信的人,眼裡都是難以置信之色。
有個好消息,自然也有一個不那麼好的消息。
六瓣金蓮一甲子方得一朵,那片高原延綿千里,比起雪域之巔來說大了三倍不止。可一言樓樓眾搜遍了所有花開之地,也僅僅只找到兩朵六瓣金蓮。
其中一朵,觀其形態,應當於五年之後開放,而另一朵,尚剛剛生成,要想開花,恐怕還得等個六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