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之相對的,是她拔劍的動作,乾脆利落,毫不猶豫。頃刻之間,她已將劍刃橫在了頸間。
「住手,你必須活著。」
瀾光劍應聲而落。
哦,原來她無法選擇。
她多想自己是一把沒有感情的劍。多想跌倒,在絕望中,沒入永恆之海。[1]
可她無法抗拒他的命令,也無法拒絕他的祈求,在擁抱徹底消失之前,她說出她的訣別語——
「好,那你就讓我忘了。」
不要了
竹劍之中, 一縷微薄的神識從漫長的沉睡中甦醒,它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更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這一縷神識太薄弱, 仿若竹葉上一層涼涼的薄霜,經風一吹, 經晨光一照, 便要消失。在很長一段時間裡, 它都處於耳不能聞、口不能言的狀態。
時隔多年, 第一次與外界建立聯繫, 是感受到了一雙手的觸碰。觸感溫熱又柔軟,它能分辨出那雙手屬於女子,卻看不見也記不起那女子是何人, 長成何種容貌。
她的手時常在它身上來回比劃, 起初它不懂這舉動有何意義, 反反覆覆感受了許多遍, 方才依稀辨別出, 她劃出的痕跡是一隻梨。
所以它是一隻梨,一隻有靈性有意識的梨?起初它這樣以為。
認識到這一點以後, 它為自己的「身份」感到擔憂。從她常常畫梨的行為來推測, 她或許很愛吃梨?那它隨時可能被吃掉?實在是岌岌可危。
所以當她把它捧在手心裡,埋頭朝它一點點靠近時, 它以為自己要被啃掉了。死到臨頭, 作為一隻有靈性的梨, 它自然想躲開。可惜它動彈不了, 只能躺在她手心裡任她擺布,感受她清淺的呼吸離它越來越近。
下一剎就要被咬了吧?它似乎已經體會到了皮開肉綻的痛楚, 那一寸一寸靠近的呼吸卻驀然停下,與它隔著一小段距離,不再動了。
不捨得吃它?它茫然了,搞不懂她在想什麼,明明對它貪圖已久,為什麼臨到最後一刻她又改變了主意?
不僅不吃它,她甚至連碰也不再碰它。那日之後,它感覺自己被撇在了某個不知名的角落,很長時間無人理會它,時間久到它以為自己要發霉了。
然後她再次出現,重複以往的舉動,將它捧到面前,放到嘴邊了,卻又無一例外地停下。
如此反覆,次數多了,它漸漸習以為常,不再為被吃掉而擔憂,反正它總會被放下。
直到有一天,她把它捧到面前的時間更長了一些,它雖然看不見,卻能感受到一道目光久久停在它身上。
是在劫難逃了嗎?它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