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自梅昭容宮中來。
前朝要重責梅家, 皇后行事公允, 考慮了到身在後宮的梅昭容母女即便知情, 也並非梅家罪行的主導者, 要清算也不該圈在同一批里。
由於李玉蟾正被自己禁足,為表現出前朝和後宮並不瓜葛連坐, 她支皇上走一趟梅昭容居所, 打消宮人們無端的惶恐和猜測,避免引發混亂。
皇上去了。
見到哭哭啼啼的梅昭容後, 敷衍地說了幾句話,準備再見一見禁足中的李玉蟾, 便算完成任務。
沒想到被皇后下令該靜心思過的李玉蟾竟不在,事情的性質便不一樣了。
皇上最厭他人不尊皇后,抓住李玉蟾對皇后旨意陽奉陰違,不可能輕縱放過。
否則日後少不了不把皇后旨意當一回事的人。
因此從支吾的梅昭容口中逼問出李玉蟾的去向,他徑直來到了李桐枝的宮室,尋她算這筆帳。
「父皇……」李玉蟾聲音艱澀地喃喃。
她難以置信地發現他毫不掩藏眼中盛滿的厭惡情緒。
先前被枕琴喝問違命時,她尚且能有底氣大聲應話,因為覺得向來待自己親厚的父皇不會過於怪罪自己,至多事後去皇后處認個錯就是了。
現在意識到他並無袒護之心,反而當著眾人的面,絲毫不顧及她面子地責問她,裸露在外的皮膚頓時如遭冰錐刺扎。
寒意滲進骨頭裡,連眼淚都凍結住,無法肆意流淌。
她心里梗得厲害,無法接受被其他人目睹自己的失寵落魄,可悲的自傲發揮作用,令她做出當下情形最錯誤的選擇。
她仰起脖子,不顧怦怦直跳的心試圖阻撓,硬是把話說出口,大聲道:「父皇,您罰了我母家眾人流放,我被連累退了親事,遭這麼大變故,難道還必須受困在宮室中,忍耐沉默、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嗎?」
「要不然呢。」近乎質問的語氣令皇上危險地眯起眼:「你很不滿?」
這話一經問出口,不必等李玉蟾回復答案,賀鳳影就確定她的結局最好不過是褫奪公主封號,母女二人的宮室從此與冷宮無異。
因為能道出這問話,便是皇上認定她既不滿自己對梅家的裁決,又不滿皇后對她的禁足。
皇上不可能認為他自己有任何不公,更忌諱其他人對皇后的決定抱有怨言,對梅家的懲罰和對李玉蟾的懲罰都是因他們有錯在先。
二者任碰其一,從此都無法再有翻身的機會,何況李玉蟾兼具。
賀鳳影暗嗤李玉蟾愚不可及,將注意力收攏,拉回到沒太關注那邊對話的小姑娘身上。
眉宇舒展開,懷著濃稠惡意的心歸入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