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小年轻也说:“对呀,您放心把菜交给我们,即使在市场里卖不完,我们还有当大官的侄子呢,送去单位食堂也能销掉。”
大嫂表情纠结,犹犹豫豫。
就在她即将答应下来的时候,狄思科开口喊道:“二叔,政哥,你俩在这干嘛呢?”
见到他那张脸时,二叔父子有一瞬的慌乱。
不过,二叔到底是经过些风浪的,很快就镇定下来,问:“老五,你怎么也来市场了?”
听二叔管对方叫老五,另三个小年轻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个还低声对大嫂说,“这就是那个当大官的侄子。”
“……”狄思科回身指了大卡车的方向,“我来市场卖菜的。”
闻言,二叔有点蒙了,连忙问:“你不是在当厂长吗?怎么跑来卖菜了?”
“啊,我已经被调离工厂了,现在负责的就是卖菜的工作。”
二叔不相信,“你来市场管卖菜工作了?”
“不是,替单位卖菜的,”狄思科用下巴点了点附近的摊位,“跟大家一样,就是来批发市场找销路的。今天香菜还行,没什么人卖,但尖椒太多了,我们降到三毛钱一斤,赔本儿才能卖出去。”
二叔自己不上进,但内心的官本位思想相当根深蒂固,闻言就急道:“你怎么就不能当厂长了呢?当厂长多好呀!卖菜能有什么出息!”
侄子当厂长,他虽然沾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光。
但是,他能出来显摆啊。
就像在农贸市场这边,大家知道他有个侄子是当官的,都对他客气得很!
代销农产品的时候,也愿意把他们爷俩带上,借他的势狐假虎威。
想到这里,他赶紧往另几个年轻人脸上扫了一眼,拉着狄思科往远处走了几米。
狄思科脚下跟着他的步子,但说话的音量却没有降低:“二叔,我也愿意当厂长,但领导不让我当了,我也没办法,其实现在卖菜也挺好的,早上三点钟就去地里摘菜,就当锻炼身体了。不过,唯有一点不好,现在我不当厂长,就没有奖金提成了,每个月只能拿两三百的死工资。”
“啊……”
“我最近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所以,爷爷奶奶那边每月一百块的养老钱,我就先暂停一阵子。等我这边缓过来了,再给老两口送钱去。”狄思科一脸欣慰地说,“好在您跟政哥现在都能出来赚钱了,那我就放心了。”
二叔急道:“给你爷爷奶奶的孝敬钱怎么能停呢?”
自打狄思科和他二哥都能上班赚钱后,就每人每月给老两口一百块钱,这几年从没断过。
老头老太攒着这笔钱,一直没怎么花,已经攒了一万多块。
虽然因为他们父子俩的赌博前科,这笔钱一直由老太太自己收着。
但家里有事的时候,老太太也是舍得给他们父子花钱的。
老两口跟着他们过日子,这笔钱不就是替他们攒的嘛!
狄思科不再多言,“二叔,政哥,司机师傅还等着我呢,我得赶紧回去收菜了,先走了啊!”
他摆摆手,就在众人的目送下,跑向了那辆大客车,坐上了后座的位置。
他今天为了收菜方便,打扮的十分贴近劳动人民,海魂衫,迷彩裤,黑色三紧鞋。
连亲媳妇都有点嫌弃他这个造型,就更别提外人了。
反正怎么看都不像个当大干部的。
对面的年轻人问二叔:“您不是说,您侄子是当大官的吗?大官还要亲自下地摘菜啊?”
二叔还没回过神来,张口结舌道:“他以前确实是厂长啊,电视上总打广告的那个逸丝洗发水就是他们厂的。估计是其中有什么误会,改明儿我再问问他!”
三个年轻人嗤笑一声,也不打算继续劝大嫂了,摇头晃脑地离开了香菜摊。
他们收上来的代理费是要均分的,狄家父子年纪不小,还干不来脏活,唯一的用处就是大官叔叔的身份可以偶尔用来镇镇场子。
既然他侄子不是大官,他们也就没必要带着这两人分钱了。
*
回家后,狄思科将见到二叔父子的情景,告诉了郭美凤。
“二叔二婶要是来问我现在做什么工作,您就说我被调去了区里的清水衙门,每个月拿死工资,现在的工作就是收菜卖菜。”
郭美凤被那烂泥扶不上墙的狄老二气得嘴唇直哆嗦。
别说老五不是什么大官,就算真的成了大官,跟他狄老二有啥关系啊?
他是养过侄子,还是关心过侄子?
什么好事都没干过,竟然还觍着脸在外面用老五的名头招摇撞骗!
“他已经被人打断了一条腿,怎么还不长记性!”郭美凤恨恨道,“这事你别管了,他要是敢登咱家的门,看我不拍死他!骂他一顿都是轻的!”
狄思科对亲妈的战斗力还是很信服的,所以将事情交给老妈他就彻底撒手不管了。
再次去上班以后,他跟潘芝花又跑了一趟莲花乡政府。
包圆了乡里的尖椒。
“黄乡长,以后我们每天出两趟车拉尖椒,务必要让大家只摘全绿的尖椒。”狄思科保证道,“只要能确保这批全绿尖椒的供应,剩下那些变红的尖椒,我也能尽快帮农户们找到销路!”
这月他们没有运输费的压力,所以狄思科要求三辆车每天都要出车,上午下午各跑一趟,从莲花乡里收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