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你這孩子,不是讓你在原地等奶嗎?」趙建英拉著宋小言的手急道。
宋小言笑著指著身後道,「是上次救了我的小道長……」
回頭一看,竹林里空空如也,哪裡有什么小道長?
宋小言心裡毛毛的,又不好說出來,想起竹林里的事,心情更加沉重:「奶奶,為什麼竹林里會有人骨?」
「還不是那爛了心肝的!」趙建英一愣,隨即一臉憤慨地說道,「虎毒還不食子呢,生下丫頭就活生生地扔在林子裡埋了。現在帶雞血飯,燒紙錢求心安,以前做的事情就一點都不虧心嗎?要我說丫頭和小子還不都是自家孩子?他們也真狠得下心!」
「怎麼會這樣?希望這些孩子來世能投個好人家。」宋小言長長嘆了口氣。
趙建英聽到宋小言的話,想說人只有這一輩子,哪裡有什麼來世?可看著孫女真誠的目光,她只能把話咽進肚子裡。
這還是她第一次希望,人能有來世。
不然的話,對於這些剛出生就被扼殺的小生命,何其不公平?
祖孫兩人漸漸走遠。
竹林的竹枝上,少年看著兩人的背影,表情漸漸柔和。
他順著竹子滑落在地,從袖子裡掏出一個袋子,把幾團無形的東西一兜,用紅線系了直來,塞了鼓鼓囊囊一團,便背回青陽觀里去。
袋子裡的東西還在四處亂竄,吵得他耳朵疼,沒辦法只好拍了拍它們:「好了好了,是我不對,我態度不好。下次見到她,我道歉還不行嗎?」
少年腳步輕快地回到青陽觀,把袋口往地下一倒,一陣陰風便沿著地板吹開,幾個模糊的小影子整齊地站在地板上刻的八卦陣上。
「一、二、三……不對啊,明明有七個,怎麼還跑了一個?」他抓了抓頭上的短髮,又挨個點了一遍,「算了,再跑一趟吧。」
他拿起桌上的傢伙正要出去,一個手持拂塵的老道長走進來:「上回受的傷還沒好,怎麼又出去了?」
少年一見這老道長,便泄氣地坐在椅子上。
一片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正好灑在他向陽的側臉上,照得他的眼底滿是明媚:「老頭兒,不是我說。你的那些徒子徒孫也太沒用了一些,沒有我出馬,上回那隻厲鬼能被滅了?」
「你倒好大的膽子,為了一個小姑娘,一個人去斗有數百年修為的厲鬼。你可知道上回封印它,費了我多大的力氣?」老道長笑眯眯地拿起混了艾草的糯米,解開少年的衣裳,露出他胸口猙獰的爪印,「你騙騙他們就罷了,那小姑娘福緣深厚,身上又有功德金光。你能活下來,只怕是因為人家。」
「嘶……」少年胸口上的爪印冒出一陣白煙,疼得直吸氣,「說起那個小姑娘,剛才我在竹林里又遇見她了。嘖嘖,身上那層厚厚的功德金光好像又亮了一點,看得我都眼饞。」
說著,又指了指乖乖聽兩人說話的六小隻:「吶,這幾個釘子戶,要不是她都不肯跟著我回來。怪不得谷園村吃人溝那隻老鬼,被封印壓著也能饞醒了。」
他話音剛落下,幾個稚嫩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那個姐姐身上好暖和呀。」
「我們可以投胎給這個姐姐做寶寶嗎?」
「要是我的媽媽是這個姐姐,一定不會不要我吧?」
少年攏了攏衣裳,冷哼:「你們那麼多個,當她是母豬嗎?再說了,她可是答應做我的媳婦,有你們什麼事?」
聞言,那幾個聲音當即癟嘴哭了起來。
老道長趕緊一揮拂塵,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嘆了口氣:「都說不怕小鬼哭,就怕小鬼笑。這幾隻怎麼哭起來,聽著也叫人這麼難受?」
少年忽然想起剛才的事,正色道:「本來有七隻跑了一隻,還不知道跑去哪裡了。」
老道長聞言掐指一算,臉色不大好:「不在竹林里了。」
「該不會跟著那姑娘了吧?」少年嚇了一跳,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一柄拂塵攔在他面前:「冤有頭,債有主,一定是有人進了竹林。原本它是離不開的,可今天來的這位功德深厚,沾了她身上的功德光芒,非但怨氣沒化開,反倒走了歪路,也該受這份因果。」
「不是我說,老頭兒你嘀嘀咕咕半天到底在說什麼?」少年聽說宋小言沒事,神色稍微放鬆了一些。
老道長挑了挑眉,笑著說道:「你改天到三清殿前的陰陽池裡,撈一黑一白兩隻金魚過去,問那小姑娘到底收不收。」
「收不收關你什麼事?」
「你這潑皮……按我說的做就是!」
青陽觀附近的竹林里,半人高的草叢裡突然竄出一個提著竹藍的中年女子。她神色驚慌地看著自己身後,一不注意摔了個大馬趴,竹藍里的冷飯倒了一地,還有一些用上的紙錢香燭也散落在各處。
可她連撿都不敢撿,提著竹藍一瘸一拐地跑下山去,嘴裡念念有詞:「不要跟著我,不要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