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熟悉的聲音,宋衛國忽然瞪大了眼睛,側著身子望著宋小言,就開始「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淚。
宋小言知道他認出了自己,嘆了口氣道:「我回村里聽人說您病了,就過來看看您,這才幾年不見怎麼瘦成這樣了?」
宋衛國隔著氧氣面罩,面罩里起了一層水霧,只見他的嘴唇吃力地開合著,似乎有什麼話要氣切地對宋小言講。
「您是想見阿姨和小琴?」宋小言問。
宋衛國直搖頭。
「那您是想見奶奶和二叔?」宋小言換了個問題。
宋衛國開始用手扯腦袋後面的橡膠繩,病床旁邊的儀器也開始「滴滴滴」地響了起來。
「家屬怎麼回事,怎麼能讓病人摘面罩呢!」外頭的護士聽見動靜跑進來,著急地朝宋小言喊。
可儀器已經響得停不下來了,更多的護士跑進來,更多的醫生也跑了進來……
漸漸的,滿屋子亂叫的儀器聲遠了。
圍著床邊搶救的醫生、護士的影子也模糊了。
宋衛國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開始像一片羽毛一樣慢慢往上飄。
他驚奇地發現,門外昏暗的病房走廊里,有什麼東西正發出溫暖而又耀眼的金光。
被金光吸引著慢慢靠近,才發現金光的中心坐著的是宋小言。
宋衛國愣愣地看著宋小言的臉。
原來,同事們說的對,他們夫妻二人能過上好日子,全都是因為宋小言。
不是宋小言有福氣被他們收養,而是他們有了寶貝還不知道珍惜,將她逼離了他們家。
「宋衛國,該上路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宋衛國猛地驚醒,瞪大眼睛看著雪白的天花板,仿佛看見很久之前,他為了討他的言言開心,特地用了半個月的工資,買了一條昂貴的公主裙……
「病人心跳已經停止,鑑於病人目前的情況,再進行搶救也已經無濟於事。為了病人少遭些罪,我們這邊還是建議放棄搶救。」
負責搶救的醫生以為宋小言是家屬,走出病房朝她說道。
宋小言沒有決定宋衛國生死的權利,拔通了宋建國的電話。
宋建國在電話里沉默了一陣,最後表示遵從醫生的建議。
宋小言在醫院等了一會兒,才看見宋建國帶著趙建英急急忙忙地趕來,沒過一會兒病房裡傳出趙建英傷心欲絕的哭聲。
她見不得這些,乾脆出了病房在走廊上漫無目的地來回走動。
深秋夜晚的風很冷,吹得宋小言的臉龐冰冷。
她忽然覺得有些惶恐,倒不是完全因為宋衛國,只是忽然意識到,餘下的近千年的歲月,這樣的別離恐怕會一次又一次出現在她眼前。
「宋總!」也不知過了多久,宋小言的秘書從樓梯走上來,同她道,「褚總來了。」
褚和光?
宋小言分明記得,按照日程他今天本該有個重要的會議。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只見一個風塵僕僕的身影出現在長長的病房走道里。
褚和光穿著一身銀灰色西裝,大步向她走了過來,一把將她抱在懷裡。
「你……」宋小言被他抱著,任由自己耍起小性子,「你怎麼現在才來?」
褚和光道歉:「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宋小言的眼淚毫無預兆地被他勾了下來,哭得眼淚鼻涕都下來了:「等再過幾十年,你是不是也會像他這樣離開我?」
褚和光輕輕撫了撫她微卷的秀髮,鄭重保證:「我保證,永遠永遠不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