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渝突然想起原书里的那版慕浮白。原书里, 大师兄谦谦君子, 行止有礼,温润平和, 是个所有人都喜欢的角色。而他所遇见的这位,毒舌又尖刻,自大又懒惰, 一天不嘲讽自己两句就浑身不自在,挺大个人了,天天离不了蜜果子, 同原书里的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不过如此。
可此时,成渝静静的看着床边小睡的慕浮白,忽然觉得这样的大师兄也很好,每日吵吵闹闹吐吐槽,反倒有一种真实的安全感。
看够了么。慕浮白冷不丁的睁开眼睛,正对上成渝堂而皇之偷窥的眼神。
成渝吓得一激灵,干净移开目光,磕磕巴巴道:我也刚醒。
慕浮白坐起身,将掉落到腿上的话本子拿了起来,而后朝着桌子一抬下巴,硬邦邦道:青灵给你熬了药,让你醒了之后喝。
成渝一愣,只感觉慕浮白此时周身气压低的厉害,就像是一个撑足了气随时可能爆炸的气球。
慕浮白也是会生气的?
成渝穿进书里一年,看惯了他吊里郎当懒洋洋的样子,慕浮白此人万事不走心,除了话本子和蜜果子就没见他对什么事上过心。此时慕浮白突然变了个样子,成渝心里不免突突的厉害。
他听话的爬了起来,将药咕咚咕咚喝了,擦了擦嘴。
慕浮白:不觉得苦?
苦。成渝将药碗放回桌子上,乖巧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嘛,小时候有一段时间身体不好天天喝中药来着,习惯了就好了。
慕浮白眯了眯眼:你小的时候尚央山正是最辉煌的几年,成家人身体都不错,即便是你生出来稍微弱了一些,请些高明的大夫调理几年也便好了,怎么弄成现在这个德行?
我话一出口成渝就愣住了。
原书里,直到接近结局的时候大师兄才从一个反派那里得知主角乃是仇家尚央山的公子,这也是后来逼死主角的导火索之一。此时慕浮白这么习以为常的问了出来,说明他早已经知道了主角的身份!
成渝心里发毛,他到底知道多少?他是怎么知道的?他现在心情不好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最关键的是,之前自己为了救周青灵,刚刚做了一系列根本无法解释的事情,本想着变个谎话和周青灵圆过去就成,却没想到慕浮白竟然也去了银角宫,此时这件事已经没有办法收场,慕浮白会不会将这些事同主角的身份联系到一起?他又会怎么想?
成渝眼里十分惊慌,一时紧紧的抿着嘴唇,沉默的望着慕浮白,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怎么?想起以前的事不开心了?慕浮白看着对方那个失措无助的样子,心里突然就揪了一下。他顿了顿,从怀里的果盘里拿出三颗蜜果子朝成渝扔了过去,道:甜的。
成渝接过蜜果子,拿在手里却没有吃。他沉默了一会,脸色有些发白:大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要问我的?
慕浮白沉默着没说话。
成渝心里更慌,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手指发凉的捏着手里的蜜果子,眼神躲闪的看着床铺。
片刻之后,慕浮白声音响起,他缓缓道:你从来都是这样,遇事一味自己去抗的吗?
成渝一愣,抬头道:不、不然呢?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解决的干嘛要麻烦别人?
话一落地成渝脑子里就是一闪,想起这几次麻烦最后有慕浮白才顺利度过,脸顿时红了起来。说起来大言不惭,可是哪次不是慕浮白最后出场解决的麻烦?
大师兄,这次也麻烦你了成渝低着头像是个承认错误的孩子,认真道: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当拖累的!这次我真的做好了计划,本来应该万无一失将二师兄救出来的,不成想最后出现了变数
一想这个成渝心里就是一阵堵谁特么能想到本来该去牢房探监的那位反派突然有心思去山上荒地踏青?!
慕浮白眉毛越皱越紧:遇到事情,你从来都没想过向别人求助吗?
啊?成渝一愣,呆呆道:求助?
花灯节二慰被劫走那次,你早就知道了会有危险,差点把剑阁搬空,却没有找我或者魏观一同前去。慕浮白看着成渝的眼睛:你提醒青灵今日不要出门,发现他出门之后你不仅没有找我商量,反倒把我扔到了擂台。借口拙劣成那个样子,是没想到我会同你一起去擂台?
成渝呆愣愣的看着慕浮白,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成渝小心翼翼的看着慕浮白的脸色,轻声道:师兄,你是不是生气了?
慕浮白眉头微皱:我难道不该生气?
成渝心里突然一动。
我成渝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
慕浮白没说话。
我我只是习惯了。成渝徒劳的解释:以前从来都没有人同我说过这些。
慕浮白皱了皱眉:我以为按照老头儿那个爱煽情的性子,应当早同你交代过了。
成渝一怔。
确实,当时在秉风山的祠堂里,师父顾言的确同他说过,让他把秉风山当成自己的家。可那时候成渝不过把那当成原书的剧情,那是给予原主角的人情冷暖,即便那时壳子里的人姓成名渝,依旧改变不了那温暖同他没有半点关系的事实。那时他听过就也就听过了,顶多替原主角笑笑,自然不会记到心里。
可此时,怎么又突然希望,这些话都是对他这个外来者说的了呢?
成渝低下头,嘴唇动了动,蚊子一般嗯了一声,轻声道:我记住了。
记住就好。慕浮白站起身拎着话本子往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回过身,伸出手在成渝的脑袋上揉了两把,叹了口气,道:身体不好也就算了,脑子怎么也这么笨呢。
半夜,成渝睡不着,身体好得也差不多了,干脆起身出去转转。
出了屋子他才想起来,这杏花微雨楼是花楼,夜半也是热闹的时候,能去哪转?他叹了口气,打算去另一面的屋子里去拿点吃的,走过几个房间之后突然微微一愣,脚步停了下来。
面前是二师兄周青灵的屋子,而此时,一阵隐隐的压抑的哭声从门缝缓缓的透了出来,成渝熟悉这个声音,那是心里难过想哭,却要用手捂着嘴的声音。
成渝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二师兄周青灵向来是个嘻嘻哈哈的性子,嬉笑怒骂起来向日葵都没他灿烂,今天这是怎么了?
成渝心里一动,突然想起今天魏观去打了擂台,此时应该已经将周老爷子的遗物交还给了周青灵。睹物思人,物是人非,严寒里的一点点温暖就足以铭记一辈子,想必那位早已仙逝的周老爷子对周青灵来说就是这样的人吧。
成渝不愿在这时候打扰周青灵,便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悄悄回自己的屋子,谁成想转身一迈步,左腿绊着右腿,咣当!一声直接摔到了地上。
成渝:
这特么不是闹呢么。
谁?!成渝就听周青灵蹬蹬蹬几声跑到门口,吱呀一声打开门,眼睛果然有些发红,看见坐在地上的成渝愣了愣,道:渝啊,你这大半夜坐我门口干、嘛呢?
我成渝苦着脸笑了笑,道:我晚上睡不着,在几个师兄门口挨个坐坐。你这屋我刚过来,大师兄和魏师兄那已经坐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