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给我的啊?谢谢啊。钟清看着这些糕点,道:这东西能吃吗?你一般就吃这些啊?这大夏天的你放怀里多久了?钟清这些年在天衡吃的还是不错的,妙妙真人又是个会享福的人,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都给钟清留一份,把他给养的刁钻了,这些看着就便宜且没滋味的糕点,他确实是没有任何吃的**。
云玦道:不吃还给我。
钟清立刻道:吃!吃啊!他是真的饿了,心想也是人家一片心意,他随手拿起一块放在了嘴里,忽然他的脸色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这种便宜的糕点一般不是米面做的,而是用一种名叫灰豆的豆渣做的,只有最穷苦的人家才会买来做食物,天然带有种馊掉发霉的感觉,淋点青汁,又多了一层鱼腥味,做的时候不放糖,一锅蒸熟了切成一块块晒干,入嘴即刻全部化作渣卡在喉咙里简直无法下咽的感觉,真是奇妙无比。钟清迅速爬起来去给自己倒水。
云玦全程将钟清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钟清强忍着胃里的恶心把那块糕点咽下去了,他点了下头回头对云玦道:这这还是不错的,风味挺独特的。他说完胃里又是猛地一阵酸水上涌,他迅速喝了口水压了压。
云玦自然看出钟清在硬装,他道:吃不下去就算了啊。他说这话并没有别的意思,钟清养尊处优多年,吃不惯这些东西确实是正常的。
没有没有,挺好吃的,我待会儿吃。
钟清放下了那块要命的糕点,用油纸包了回去,他重新挨着云玦坐下。
云玦看钟清这副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同时又有些奇怪,这人老是紧挨着他做什么?不是说热吗?他有些不习惯与人坐这么近,但是他没说,他真怕他说一句钟清拉着他回一百句。别人都是越活年纪越大,这个人倒是越活越小了的感觉。
钟清把糕点藏起来后,他果然开始没话找话,他道:对了,你看这花是不是慢慢地活过来了。
云玦闻声看向那株鲛人兰,衰败的速度确实比之前慢了许多,叶子也绿了些,仿佛在说: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就在这时,一阵风咿呀一声吹开了窗户,云玦下意识扭头看向窗外。房间的屋梁顶上系着一大束红纱绢,原本应该是被牢牢固定住的,也不知道是哪处松动了,正好被这一阵风给刮了下来盖住了那朵鲛人兰,更惊悚的是,这屋子里还点着许多的灯烛,纱刮到了烛火,蹭一下就蔓延出一大片火光。一旁的地上还有之前那些侍女们挂起来的帷幕与用来遮盖的红纱,刷一下全烧了起来。
钟清就是回身去放了个杯子的工夫,只见一阵风吹来,等他再次回头看去,那朵鲛人兰就被裹在了厚厚的火焰之中,熊熊燃烧,噼里啪啦,
钟清看呆了,我的天啊。云玦回神后迅速伸手去掀那带火的纱绢。
云玦的手已经抓住了那燃烧的纱绢却被另一只手猛地拽了回来,钟清道:你疯了?!拿手去扒拉你这是什么神操作?
云玦看着钟清有些愣住,脱口道:这花!下一刻两人都回头看向那火里的花。
这房间里也没有水,着火的又只是一个角落,钟清迅速把没烧起来的纱绢一脚踹到了远处,从房间里榻上抱过两条被子一把甩开盖了上去,又踩了两脚上去。
等到火熄灭后,钟清慢慢地揭开被子看了眼,当看清里面那株当场火化的鲛人兰后,他默默地又把被子盖上了。
夏夫人,太惨了啊,这实在是惨到没法说了啊。
钟清抬头看向云玦,云玦的手上有烧伤的痕迹,但并不严重,此时的云玦也正无声地望着他。
钟清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他道:来,理性点讨论一个问题,你觉得天都府会放过我们俩吗?
不知道。
钟清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们也不是故意的,谁也想不到事情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我觉得天都府那个夏老宗主是个很和善很讲道理的人,他应该不会过多地怪罪我们的。
云玦没有说话,但是他用眼神告诉钟清,你在做梦。
钟清仰起了头,唐皎!妙妙!叶夔!你们在哪里啊?我想回家!钟清觉得这个事情它真的越来越复杂了。
钟清简直都可以想到这事要是传出去会有多要命,天都府的夏夫人在新婚当日变成了一朵花,为了报搭前世少年遮雨的恩情,这是多么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然后夏夫人就被烧了,烧得很干净,被子上还剩了一个灰印子,为这段旷世奇缘画上了一个戏剧性的句号。这不是在挑衅,这是拿着鞋拔子抽天都府的脸,抽得啪啪作响还要喊所有人快来听。
钟清用力抹了把脸抬头看向云玦,那为今之计只有一个了。
云玦道:什么办法?
钟清道:找到真正的夏夫人。
只要找到真正的夏夫人,那就能证明这朵花就是朵普通的鲛人兰,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云玦从钟清的眼神中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他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确实不认识什么夏夫人,我来天都府是为了查一件事,那天我进入房间,屋子里根本没有人,只有这盆花,我从未见过你们说的夏夫人。
你到天都府为了查什么事?
这与此事无关。
钟清觉得你还真是无情啊,他道:好吧,那按你说的,一切都是误打误撞了,所以你真的与此事毫无关系?
云玦点了下头,是。
钟清纳闷道:那奇怪了啊,这人到底去哪里了啊?
钟清陷入了一个当初天都府上下全都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是啊,人去哪里了?这天都府门规森严,侍女做错了一点小事就要被处死,灵云山更是险峰绝境,新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插翅膀也飞不出去啊,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简直是让所有天都府弟子感觉匪夷所思。
此时,一间昏暗的房间中,一个盖着红盖头的女人正坐在黑暗中,她身上的婚服还没有换下,她抬手将一颗鲛珠送入了嘴中,慢慢地咀嚼着,黑暗中那咔嚓声音莫名惊悚,女人宽松的婚服袖口缀着的两排鲛珠如今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四五粒,显然消失的都是被她吃掉了。
女人花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又吃完了一颗鲛珠,正要把另一颗送到嘴里,忽然她停住了手,她慢慢地摸了下自己的袖子,数了数还剩下几颗,发现剩下的为数不多时,她选择轻轻地握住了那两颗鲛珠,等饿了再吃。黑暗中没有人出现,女人就这么孤孤单单地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她开始低低地唱起了歌。
那声音像是从鬼蜮中女妖的低沉梦呓,又像是古神话中为爱而死的神女在山岚上唱的祷祝歌,歌声从黑暗的囚牢飘传了出去,响彻了整片灵云山,刹那间风流云散。
八十四岁的夏正则坐在堂前忽然睁开了眼睛,矍铄、锐利、锋芒乍现。一旁的弟子正要说话,却被他抬手制止,所有天都府弟子都听着那令人沉醉的歌声。
正在偷偷摸摸清理作案现场的钟清与云玦也听见了那诡异的歌声,钟清下意识扭头朝着窗外看去,什么声音?
第45章
歌声饱含歌者的感情, 于是才有绝唱一说。可那歌声却很怪异,起承转合宛转悠扬, 每一个调子都完美至极, 唯独却从中却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可那又是切切实实的天籁之声。光是听着那歌声几乎都能想象出唱歌的人是怎样一副动人的冰冷神情。
天都府紫袍弟子倾巢而出,侍女、守卫迅速取下枝头挂着的灯,换上了金色的照影纱灯, 没人听得出来那声音是从何处传来的, 所有人都在找。钟清推门出去,云玦闭上眼睛听了片刻, 忽然低声道: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