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挺有本事的。
那我若是拿了珠子只管自己逃命却不救你呢?
那你还是人吗?钟清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脱口就接上了云玦的话,然后他抬起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你绝不是这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别的不说,咱们俩都沉在水里快死了,你的第一反应是要先把我推出来,这我也必须救你啊。
钟清也不知道是他现在脑子不清醒,还是这话题本身就绕,他不太想聊了,没多大意思,生死关头哪有时间能想这么多,你舍命救我,那我怎么着也不会抛下你不管,珠子我给你了,我确实是希望你救我,可你若是真的拿了就走,那我也明白你不是不想救而是真的救不了,我不会怪你。
朋友之道,你怎么对我,我怎么对你,就这么简单。
你这人挺好的,我是真的想交你这个朋友。
云玦回头看去,钟清趴在他肩上昏睡过去了,脸上没有多少血色,云玦看了他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临江的小镇上只有几十户人家,到了该休息的时辰,老大夫命孙女去把门关上,学徒应了一声,放下药框就往外走,他刚要把门关上,一只手忽然抵住了门。孙女探头出去,浑身湿透的少年背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抬起一双漆黑的眼睛问道:请问这里是医馆吗?
钟清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馆的床上,烧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处理过了,衣服也换了干净的,腿上绑了个沉甸甸的东西,他试着抬了下脚,顿时牵动了浑身上下的伤口,钻心蚀骨一样,疼得他脸直抽,他躺在那里不敢再动,眼前模模糊糊雪花似的,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我要死了吗?
过了会儿,他闭上眼试了下灵力,恢复了两成都不到。
院子里,云玦正在煎药,他低着头卷着袖子慢慢地摇扇子,院子对面屋子的帘子忽然被揭开,老大夫拄着根拐杖走出来,他扯着嗓子对着云玦喊道:差不多了,倒到碗里给他端过去。
云玦将药倒在了地上的陶碗中,他起身回屋,老大夫也拄着拐走了上去。
房间中,钟清正在躺尸,听见脚步声立刻回过头来,他从未觉得眼前这个人的这张脸如此亲切过。
云玦:你醒了?
钟清道:我感觉我要死了。
跟着云玦进屋的老大夫正好听见这一句,道:死不了!
钟清闻声侧头看向云玦身后的人,老大夫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了。
钟清:您是?
叫我程大夫就好。程大夫扭过头对着云玦道,把药晾得稍微凉一些再让他喝。
钟清忙追问道:大夫我是不是骨折了?我在发烧,我还恶心,我没事吧?
没事!
钟清猛地松了口气。
健谈又好客的老大夫爽快地道:你这点伤最多就半身不遂,肯定不会死的。
钟清一口气没松完差点吊死在哪里,半身不遂?!他太过激动下意识就要坐起来,牵一发动全身差点疼得他没背过去气,云玦立刻伸手去扶他,却发现没地方下手。钟清对着云玦道:你让一让!他对着那大夫急切地道:大夫我不能半身不遂啊!您要救救我啊!
老大夫见他反应这么大,一愣,呵笑道:没事没事!别怕。
钟清以为老大夫会接着说你不会半身不遂的,他正要躺回去,老大夫道:我看你身上穿的衣服料子这么好,想必是富贵人家出身,就算半身不遂下半辈子也有人照顾,你怕什么!
钟清闻声差点没从床上弹起来,这下没内伤也要内伤了,大夫不是,我,我真的不能
老大夫终于大声笑了出来,他让云玦把人仔细扶回去,他对钟清道:我同你说玩笑呢!他正经地道,你要多谢你这位朋友,把你一路背过来,这么久一直守着你,你如今高热退了,人醒过来了就不会有大事。你也是福大命大,这么重的伤竟是一点也没伤着肺腑,断了几根骨头,好好休养一阵子就好了。至于外伤,这两天勤换药,只要伤口不再流脓化污就不会有事。
钟清闻声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云玦,云玦的表情并没什么变化,他问道:我睡了很久吗?
老大夫道:十几个时辰!你这朋友对你真是尽心了!老大夫本来就是过来查看钟清醒了没有,此时见他已醒,且明显状态不错还能一惊一乍的,他这颗心也放了下去,嘱咐道:好了,喝完了药早点休息!说完他便要起身离开。
钟清见大夫要走,他立刻追问道:不是,大夫你这就直接走了吗?您不帮我再看看吗?我伤得很重,我现在头很晕啊,您帮看看我是不是又发烧了?
老大夫扯着嗓子道:那是饿的!喝完药吃点东西你就不晕了!就没见过你这么怕死的人!
一旁的云玦听见最后一句,终于极轻地笑了下。
老大夫离开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云玦与钟清两个人。
钟清在得知自己没什么事后终于松了口气,他望向云玦,回想到刚刚那大夫说的话,他道:多谢啊。
没什么好谢的,你也救了我。云玦抬手将那碗晾凉了的药端了过来。
第53章
钟清在床上躺了没几天就流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天真是太热了, 风扇大一点。
扇子往上一点, 风往脖子上吹!
不是,往脖子吹不是往我脸上吹,我发烧呢!
你扇子别靠这么近啊,都快扇我下巴了!
给我那个肩上受伤的地方也扇扇,对对,就那个位置!啊舒服!
用力一点, 风大一点啊,你这一点风也没有啊!
唉唉别这么用力啊!我头都快被你扇掉了!稍微轻一点!对对, 就这样, 舒服。
云玦右手拿着扇子, 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忍耐是如何在几天之间迅速耗尽, 是他错了,这个人和从前分明一点也没变, 惹人烦的本事只高不低。
一旁的桌子上晾着早就煎好了的药, 如今已经凉透了, 云玦看着哼唧个不停的钟清, 这药你到底还喝不喝?
正在享受着风扇待遇的钟清睁开眼, 他想了想, 道: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