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别的地方想想,他们俩性格不合适,这条龙脾气确实不怎么好,不怎么通人情世故,整日里怼他,牙尖嘴利的,这本质不算什么坏事,钟清一开始觉得好玩,但其实挺麻烦的,这条龙的问题不在于他过分刚直,而在于他有自己认定的一套处世规则,他认定的是对的,那就一定是对的,无论你说什么,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他要做一件事那就一定要做,谁也拦不住他。钟清平日里打交道的那些人都是妙妙真人、叶夔这种七窍玲珑的,他自己也是个心思重的人,云玦这种人会搞死他的。
钟清想了想,再退一万步说,他们俩床上也不怎么合拍,不是说爽完了翻脸不认人这么回事,有一说一,那条龙确实不怎么会,这整件事脱离掉美色,他不可能和一条龙上床,他还不如现在就拿根绳子把自己吊死。
男人啊,垂涎你美色想和你上床的时候,管你是不是不懂爱,管你是人还是龙,管你他妈的性格合不合,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爽完了后那就是完全另一幅面孔了,自古红颜皆祸水,儿女情长影响我出剑的速度,都是酒的错啊。钟清抬手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我怎么感觉我有点渣呢?
渣是一种人生态度,一时渣一时爽,一直渣一直爽。
钟清决定去和云玦聊聊。
他走到了望山,因为一路上都在想着到时候见了面怎么说,他走的有些慢。等终于来到了屋前,他又在门口站了半天,就在他打定主意,走上前去敲门的时候,一个东西忽然朝他冲了下来。
那东西咚一声砸在了他脚边,他低头看去,发现是一只五颜六色的鹦鹉,正拼命地扑棱着翅膀挣扎。
这不是祝霜的女儿,不是,是祝霜当女儿养的的小宠物吗?
钟清低身去查看那只鹦鹉,看上去像是和什么猛禽打架受了伤,右边翅膀上的毛都快给薅完了,血迹斑斑的,这些鹦鹉通晓人性,在天衡宗养了许多年,都认识钟清,一见到他立刻冲向他寻求庇佑,惨叫个不停。钟清四下看了眼,望山上一片漆黑,也看不清有什么东西。
钟清刚将瑟瑟发抖的鹦鹉拾起来,身后的门忽然打开了,钟清回头看去,正好对上云玦的视线。
云玦一见到是他,愣了下,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易察觉的惊喜从眼中一掠而过,是你?
钟清原本都想好了要说什么,在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忽然没了声音。
钟清手里拿着鹦鹉进了屋,他在案前坐下,云玦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两人不久前才在云须峰刚见过面,云玦见钟清当时神情似乎有些异样,以为他是累了,就先行离开了,他已经同钟清约好了说了明天去找云须峰他,他没想到钟清会主动过来找自己,问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钟清手里的鹦鹉又扑棱了两下,那声音引起了云玦的注意,钟清道:祝霜养的鹦鹉,好像跟人打架受了点伤,掉你山上了,正好被我刚好捡到。
鹦鹉放在案上,云玦抬手摸了下它的脑袋,原本一直在惨叫的鹦鹉忽然安静了下来,云玦伸出两指放到鹦鹉的翅膀下,抬起来查看它的伤势,钟清就在一旁看着他,屋子里就点了一盏昏黄的灯,少年穿着身黑色的衣裳,一向看去平板、冰冷的侧脸,此刻在烛光下却意外的温驯柔和,尤其是眼中反射的那一点暖色的光,忽然抬起头时仿佛落了星辰一样。
云玦道:没事,骨头没伤着,上点药就好了。
钟清回过神来,慢慢地点了下头。
云玦找出了些药,看上去并不是天衡宗的丹药,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他帮那只鹦鹉处理了下伤口,那只鹦鹉也乖巧地抬着翅膀,甚至偷偷地讨好般的蹭了下他的手。钟清在一旁看着觉得有些惊奇,这种鹦鹉虽然天生通灵性,但是性格顽劣,对陌生人从来都是不屑一顾,从没有像今日这么听话过,龙确实不一样啊。
上完了药,那只鹦鹉竟是一副打算赖着不走了的样子,钟清朝他伸出手去,那只鹦鹉却只是一味地在云玦的手心中跳着,也不要回家了,钟清心道:你爹祝霜要知道你这么白眼狼那得气死!
云玦看着正低声喊着鹦鹉的钟清,眼神静悄悄的,他用右手轻拢住那只鹦鹉,朝着钟清伸出手去,钟清一下子抬头看他,云玦的左手握住钟清的手,用食指轻轻拨开了些,然后将右手的鹦鹉放在了他的手心,鹦鹉还想往云玦的手上跳,云玦抚了下它的头顶,它立刻不动了,顺从地待在了钟清的手中。
云玦收回手道:好了。
钟清一下子收回了视线,低头看着手心那只还在仰着头婉转地、甜甜的叫着来讨好云玦的鹦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你也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云玦道:你来我这里不会就是为了找它吧?
钟清拢住了鹦鹉收回了手,他望向云玦,我确实是有个事想跟你说。
云玦点了下头,示意他有在听。
钟清看着他半天,讲道理,但凡是个还有点良心的人,对着这么一双星辰似的眼睛都很难说出话来。忽然他注意到云玦的头发好像和平时不大一样,露出眼睛了?他这才发现云玦将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束到后面去了,他再一看,那根墨色的发带还是当初他买了送给他的,钟清莫名心中漏了一拍,半晌才道:你这发带还用着呢?
一直没换啊。
钟清顿时又没了声音,半天才道:我平时都没怎么注意到。见云玦还在看着他,道:挺好的。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云玦低声提醒他道。
钟清道:我我就想要问问你在天衡宗待得感觉怎么样?
云玦望着他,那双眼睛像是能看穿人心似的,他道:你想要我下山吗?
钟清心中说我终于把话说出来了!下一刻他忙看着云玦道:你没生气吧?他其实想问你没有伤心吧,但是出口又换了个词。
云玦摇了下头,没有。
云玦知道钟清在想什么,在刚一得知自己是龙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钟清这些年的心路历程,以及当年钟清那些看似古怪的举动到底是为什么。他对道门的了解不多,但是龙的事情他还是清楚的,道门与龙的渊源,一条真龙对道门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些他都知道。他也知道钟清在用一种很别扭的方式保护他。
钟清道:你知道吧?你现在留在山上很危险,不只是我一个人知道你是龙,叶夔与妙妙真人也知道。
猜出来了。
钟清发现云玦冷静得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原本还以为云玦会大怒,毕竟这人比祝霜养的牛还要倔,没想到他竟是如此从容不迫,他道:你都知道就好,那就即刻下山去吧,不要再回道门来了。
可以。
钟清被这果断的回答给说的愣了下,那真是再好不过了。钟清心中莫名感慨万分,还真是他想多了,他原以为云玦会缠着他,他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却不料云玦远比他想象中的洒脱通透还明白事理,虽然说这正是如他所愿,他却莫名有些伤感,甚至还忽然生出些舍不得,果然人渣的内心就是如此的纠结。
其实仔细想想,本就应该如此,大家都及时想明白了,做出正确的抉择,至于说有些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也好,也算一个美好的念想,大家从此相忘于江湖,虽然钟清觉得他会一直都记着这个少年的。
钟清道:你能想明白再好不过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云玦忽然皱了下眉,道:你还要做什么?
钟清本来还在那略伤感的情绪中有些难以自拔,闻声一顿,等等,事情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解释道:你下山后若是清妙阁派人找你,我可以帮你隐瞒行踪。
你不跟我同时下山吗?云玦望着他,又道,你要什么时候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