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逾也提过分手,可她分手的决心总在下一分钟败给对方的苦苦挽留。
她明白了,明白自己在计较什么了,陈西林的分手是决绝的,而明逾相信,爱情最终最终的底线,才是放弃。可以吵闹,可以折磨,可即便吵闹着折磨着也要在一起,不言放弃。
三个月了,陈西林也没有回头,她是真心放弃了。
她将手机仍在一边,月光透过窗帘隐隐浮现。
她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又睁开,有气无力地拿过手机,看了看邮件,又刷了刷朋友圈。
江若景无聊地发了张自拍,标题:快乐。
明逾不想多看,下意识地往下刷,下面一条
下面一条竟是陈西林发的吗?是不是软件出什么错了?她关了窗口,再打开,是她。
那图,那文,竟让她落泪。
猛然想起江若景的那条,再翻上去,前后相隔五分钟,陈西林说,中秋快乐;江若景说,快乐。再仔细看江若景的配图,自拍的背景,她认出来了,那是陈西林的车,江若景坐在驾驶座上,旁边隐约露出陈西林的一截手腕。
她明白了什么。
团圆夜,所有人,所有过往,都在这部手机里,团圆了。
第68章 困局
上天让我们习惯各种事物, 就是用它来代替幸福。《叶甫盖尼.奥涅金》
陈西林早晨睁眼看手机时, 着实吓了一跳,那款聊天工具被无数的点赞和评论淹没,这对于从不发状态的她来说, 是一种陌生的体验。她将所有的点赞和评论翻了两遍,可她真正想让她去看的那个人,却没有回应。
她苦笑了一下, 是啊, 三个月了, 凭什么期待回应?
她的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就像一觉醒来, 手上的那根线轴空了,风筝没了, 线也没了。
她摊开手,原来这几个月一直以为自己手中还握着根线轴, 她坐起身,走下床,往浴室走,镜子里的人形是垮的。
脱了睡袍, 颈下有一道浅浅的痕, 手指轻轻抚过, 就快消失了吧,这疤痕,留得比什么都久。
怎会期待别人留在原地?何况那人是明逾。
八点多了, 明逾醒得稍稍晚了一些,可她是四小时前刚睡着的。她从浴室走出来,安吉就敲起了卧室的门:auntie,吃早餐啦~看来是听着动静来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也顾不得头发干透,走出房间走上露台,九月的洛杉矶郊外的早晨,风依旧是干的,热气还未来,倒是怡人。
想吸根烟,但忍住了,帮着大嫂布置桌子,光是鲜果汁就榨了几种。
小逾睡得好吗?青晖出来了,在她身后问。
明逾本能地抵触这个昨天刚得的称呼,转过身,早,嗯,蛮好的。
说起来青晖做事情也都可圈可点,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了,可她却下意识地对他亲不起来,甚至感觉上没有大嫂和安吉亲。
你们呢?明逾这么问,避免了称呼哥或嫂。
餐毕青晖把她请进书房聊天,明逾一踏进去便觉壮观得很,隐约记得青晖做的是软件行业,这是他的老本行,家里生意做得不大,原以为青晖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会埋头写代码的工科宅,没想书房里一架架的藏书十分壮阔,定睛望去,很多是历史人文类典籍。
昨晚没睡好?青晖边娴熟地摆弄着面前一套茶具,边问道。
明逾收了眼神,有丝窘迫,蛮好的,就是还有点时差。
青晖点点头,茶叶浸上了,在壶里慢慢舒展出汁。
这些年你都一个人在c城,说实话,挺不容易的,现在又一个人跑去荷兰,是怎么想的?想聊聊吗?
公司需要这么个人过去,我又是合适的人选,就去了。明逾把一切推给工作。
青晖将母杯翻过来,在这家公司做了很多年了,是吧?
嗯,明逾点点头,毕业了就在那儿了。
是做什么?人力资源?
不是,派遣行业,人力资源是其中的一部分,最早是从物流起家的,现在囊括了方方面面
青晖将茶汤缓缓沏入母杯,脸上的表情仿佛透露他对这其中的细节不甚感兴趣,明逾收了话。
这么多年,为它东奔西走的,青晖说这话时气息往丹田沉,好像怕惊动了茶汤,其实青家有自己的舞台,你可以回来为自家做事。
明逾小小吃了一惊,没想到青晖今天提出这事,她看着那茶汤从母杯里又细细地往自己面前的小杯里流,我啊这些年也习惯了,青家的生意我也不熟悉,还是算了吧。
青晖像是不为所动,年轻时在外面闯荡闯荡,学点东西,是对的,你看安吉马上要学人工智能,等她从学校里出去,也不会急着让她来帮家里做事,先去外面磨炼。
嗯。明逾点点头,她不知道要接什么。
血缘这个东西,是抹不去的,到最后你就会发现,也是最珍贵的,青晖顿了顿,年纪越大越珍惜它。
明逾想到了生父,他何尝不是在年迈时顾念到了血缘?可是,年轻时犯了错,等想珍惜了再来珍惜,这世界哪是为谁准备的?
你看爸,后来多惦记你。青晖补充。
明逾见他和自己想到了同一桩事,只不过青晖把它说成好事,自己却不以为然,她笑了笑,笑得有些讽刺。
小逾,青晖抬起眸,安吉,还有你,才是我嫡亲的亲人,像大伯家的,还有谁家的,那些毕竟就只能算亲戚,他呷了口茶,我和爸做得没有你现在的雇主大,但也不小,自家人关起门不谦虚地说,实力是有的。
明逾低头饮茶,青晖想做什么?把自己召回来,参与家族生意?那定不会是个单纯授薪的位置,难道要自己去分一杯羹?从前面很多年的老死不相往来到现在主动找自己回来参与家族生意,这转变大得让人费解。
安吉妈照顾家很好,在外面做事她不喜欢,也做不好,安吉还太小,我啊,现在缺个左膀右臂。青晖往椅背靠去。
这么多年没有得力的伙伴吗?
有一些,但归根到底是外人,你哥哥我在青家的生意场上,可是孤军奋战啊。
明逾着实一愣,青晖居然说出了你哥哥三个字。
青晖大概也回过了神,赶紧接道:回头我拿些公司资料给你看看,慢慢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作的决定。
我可能真不行,软件行业我不熟悉,怕是帮不了什么。
明逾说完这话,突然想出去透透气,该是造化弄人,若不是当初着了与陈西林那场孽缘的道儿,若不是疯了一样打探青卿,自己怎会低头来找青晖?明逾不是懂得低头的麦穗,她认定的事儿就成了死理,没有转圜余地。
你不用懂软件,青晖突然看向她的眼睛,不急,慢慢考虑考虑吧,也不要把话说死了。
可是找了青晖,发展到眼下这光景,也不能说是坏事,明逾又想,这世上事,本就是祸福相依。
两人往楼下走,路过一墙照片。
你和白家那个孙女还常联系吗?青晖问。
明逾掠过照片上一张熟悉的、梦魇般的脸,是青卿。她倏地转头,一瞬不知道他在问谁。
啊,不太联系了,她整理了情绪,她只是以前一个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