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顿了一下,嗯?怎么会问起这个?
明逾想,陈西林不会看微客,也很少关注华语新闻,她应该没听说过大神。
就突然想起来。
也许吧,以前听以前青卿开启过这个方向的研究。
是吗?
明逾说不清此时的感受,与那个微客id擦边对号的激动,希望是她又不希望是她的复杂情绪,还有她不愿承认的嫉妒,嫉妒她俩曾经那么多年的过往,嫉妒,若真是青卿,面对疫情她或许可以扭转乾坤,而自己却是这么渺小。
她也常常会想,青卿去哪里了?还活着吗?她怕有天知道她死了,这样陈西林的心里将有一块永远无法释怀的东西,这东西自己恐怕永远也无法解开。可有那么点阴暗地,她又怕她活着,确切地说是怕活着的青卿某天突然跳出来,跳到陈西林面前,即便陈西林赌咒发誓她放下了青卿,可当这个人真地出现在她面前,又会怎样呢?
微客上的大神说,这病毒她早年在非洲曾与之狭路相逢,这是一种罕见的、自身存在双重机制的病毒,它会先让机体出现普通脑膜炎的预先症状,让机体迫切渴求与之对抗、靶向它的物质,此时病毒的第二重机制开启,它迅速与宿主细胞的核糖体合成蛋白质,此时宿主体内机制无法辨别其性质,误以为是靶向物,b7的rna进入细胞后,细胞快速大量地自产b7病毒颗粒。而大神早年在非洲的实验研究证明,在哺乳动物脑膜细胞的多种bigo蛋白中,只有缺乏bigo4蛋白的细胞对病毒的感染性高度敏感,临床试验证明,抗病毒药物靶点bigo4蛋白可以在第二重机制开启时有效抑制b7的复制,从而阻断其完整生活周期。
大神表示,当年b7还没有这个官方学名时,她曾经将这项研究记载下来,但因为当时的战乱而丢失了所有数据,所幸那次的脑膜炎只在很小的范围内出现并消亡,在过去的这些年里没有卷土重来,ta后来在研究硅脑时做过延展研究,认为硅脑的植入是将来人类对抗所有病毒的一劳永逸的办法。
那只是对未来医学界攻克病毒的一种方向性构想,我们并没有深入去研究,连序幕都不算有开启,所以,针对这次疫情恐怕没有什么意义。
陈西林的补充将明逾的思绪拉回,说实话,她不太想听到我们这个词,这个词向明逾昭示着她俩共有的十二年,只属于她俩的十二年,她明逾得再过十二年才能打败她。
可这个连昵称都没有的大神会是青卿吗?她越来越觉得像。
怎么想起问这个?陈西林又问。
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这一来一回是对刚才对话的重复,好像她就是突然想起这话题,再也没别的解释,陈西林打算抛开不谈,那不太重要,只是,答应我,你先回阿姆斯特丹去,好吗?
不想回去,我想海城解禁的第一时间能见到你。
解禁的第一时间,我就去阿姆斯特丹找你,好不好?我答应你,到时陪你住一段时间,我也想休个假,我们可以一起游欧洲啊,就当度个蜜月,怎么样?
明逾不觉闭上眼睛畅想,听起来很诱人啊,她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雪从上面稀疏飘下,lynn,平城下雪了,这里很少下雪的。
是吗?陈西林走到窗前,这里也快了。
我总是把雪带给你,上次我去伯奈柯,也下雪了。
陈西林在电话那头轻笑,有本事你在夏天给我下场雪来。
明逾歪着头,万一我变出来了呢?
不准赖皮,不准去南半球。
切,小孩子家家。
陈西林咧嘴笑,不赖皮能给我变出来,hmmm我就赖着你这个小女巫了,永远跟着你。
明逾不高兴了,哦,原本还想哪天走掉的吗?
不是啦,某人不要听海誓山盟,就只好换个法子赖上她咯。
明逾赌气哼了一声,转身往屋子里走。
听话,先回欧洲吧。
舍不得你一个人在这里呀。
这别院装修得古色古香,很有古平城的气韵,陈西林给她订了个庭院套间,有两间卧室、客房、书房、厨房,还有一处天井庭院,一个人住显了些寂寞,再加上春节和疫情,整座酒店没什么客人,冷清得很。
明逾让酒店蒸了一屉八只大闸蟹,又去买了上好的黄酒和猪油年糕,这三样备齐了就动身往舅舅家去。
儿时的老房子出国前被舅舅卖掉了,再后来那一片都拆了,老城区不让起高楼,再盖起来的又是白墙黛瓦的小楼,可那一带变成了商业区,已然变了样子。舅舅家拿了自己生父那么多钱,早在园区湖西的好地段买了电梯房,表弟结婚时又在邻近的小区给他也买了一套房,城市中安居乐业的楷模。
明逾刚按了门铃门就开了,舅舅一张日益苍老的脸出现在门后,来啦。
明逾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踏进过这个家门了,大概从她知道舅舅从生父那里拿钱开始吧。门后生出几张好奇的脸,舅妈,她也老了,表弟有些发福了,他的妻子跟他站在一起,肚子看起来有六、七个月了。
姐姐。表弟喊了一声,有些拘束,他的妻子也跟着喊了一声。
明逾朝他们点点头,又转回视线,舅舅,舅妈。
她很多年没有张口叫过他们了。
一时气氛有丝尴尬,大家将她让进屋内。
这趟回国太过匆忙,没来得及备礼物,明逾将手里的东西搁在地上,带了点年货,刚蒸的蟹,还热着。
你来就好了,不用带东西的,舅舅发话,正好我们过会儿要开饭了,一起吃,你呀也不早点说,还让小区门卫给我们打电话,早说我们多做几个菜。
年纪大了,唠叨起来。
舅妈刚要转身去厨房,忽然想起什么,哎唷,你不是从海城来的吧?
明逾一愣,舅舅摆摆手,你脑筋不清楚的,海城早就封闭了!
哦,海城机场停飞了,我这趟没经过海城。明逾反应了过来,忙解释道。
我这不是为你孙孙着想!舅妈朝儿媳的肚子努了努嘴。
明逾有些尴尬,正杵着,弟媳拉了她的手,姐姐快来坐吧,很快就开饭了。
这倒是吃了个团圆饭,吃完了又闲聊片刻,聊小时候和表弟在巷子里偷偷养流浪猫,聊四中旁边那家卖磁带的小店总有些话题可以聊,有些成了忌讳,好在大家都会避重就轻。雪停了,明逾说要走了。
舅舅问去哪里,明逾说住在酒店里,舅舅脸上竟生出些歉疚。
来家里住吧,要是怕跟老头子老太婆住不惯,去弟弟家住也行。
不了,舅舅,我出差,有时候夜里爬起来工作,不打扰你们了。
走出舅舅家,天依旧阴着,地上湿漉漉的,平城的雪总是留不住,落在地上就化了。
明逾踏着微微泥泞的青石板路,手机振了一下,是陈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