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对啊,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然后八岁才离开,所以海城会不会让你更有家的感觉?
这个嘛有时候一个恍惚,会想到童年的某种感觉,比较有亲切感吧,对了,我爷爷只跟我讲海城话,我想也是这个原因吧,他是在海城长大的。
所以讲方言更有家的感觉吗?个么,咧沃来个涅哉我只同你讲海城话,阿好?
嗨个哇。陈西林轻笑,拿平城话回她。
明逾被她逗笑了,也只有这十里八乡的人能听出两种方言的差别,陈西林变成了自己人中的自己人。
是不是这趟回来对家乡很有感触?
嗯,感怀颇深。我记得读中学的时候平城的房价突然起来了,不过那时候也还好,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也就是一两千一平,千禧年我们去寒水寺听钟,舅舅和他的朋友当时在议论寺旁一片刚刚盖起的古典别墅,叫寒舍,那时一套别墅的售价是五百万,是当时的平城百姓想都不敢想的天价,据说很多日本人去买,因为寒水寺的缘故。当时他们说寒舍不好听,在中国人里卖不出价格。二十年过去了,我舅舅和表弟各自的房子都快有五百万了,可听说寒舍真的不好卖,到现在也没涨多少。
明逾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突然又有点不好意思,哎呀,怎么说起这么鸡毛蒜皮的俗事了。
我很喜欢听呀,逾,你会不会想在平城也有个家?
明逾的眼眶突然红了,顿了一下,待情绪恢复了,也许吧。
那儿本来就是你的家,现在只不过差一个物质载体,这也是最简单的。
其实我想过几次在平城买栋房子,可又觉得来来去去就一个人,也就没意思了,要是以后你喜欢,每年我们来平城住住,这个物质载体才有意义。
我没问题,等疫情过去我们就去看房子,怎么样?
眼前那一片古色古香的乡愁就那么突然有了载体,角灯绚烂起来了,山石灵动起来了,夜晚的风和煦起来了,乡愁与归属从不在于这座城市中是否有一方钢筋水泥的格子,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与她一起规划未来。
好啊。
喜欢园林式的院子吗?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我喜欢的你应该会喜欢。
明逾低下头,蜜一样的笑意在嘴角漾着,又消失,lynn,我要出差去一趟大迈,后天就走,你有什么需要我办的?
她决定假借出差之名过去,陈西林是不会再让她为自己的事跑去大迈了。
什么?
挺突然的,让我去大迈谈一桩事情。
陈西林像反应不过来了,她本以为就算不能把明逾劝回荷兰,起码可以让她老老实实在平城待着,等海城一解禁,第一时间就见到她。
你确定?
确定。
陈西林听着明逾的脚步声,听着她踏进了大门,听着她开了房门,走了进去。给她准备的礼物还是那么躺在面前的桌子上,似乎将她瞪着,质问她,什么时候把自己交到主人手上去。
lynn,万一我的事情办好了,海城还封着,我就再回来。
不要,陈西林叹了口气,逾,你可真让我担心。
明逾握着刚解下的围巾,停滞了一刻,她听出陈西林的一丝怒气了,这是陈西林能对她表达出的最明显的不满了。
我一定照顾好自己,好不好?看海城这局势,应该很快就能解禁了
陈西林应了一声,你要出差,我又不能让你别去等忙完了,不管海城怎样你都回荷兰,好吗?我会去找你。
好好好。明逾这么应着,心里却想,这世界瞬息万变,谁知道一周后、两周后又是什么光景。
直到明逾动身出发那天,陈西林都像没反应过来似的,大迈本是自己该赶紧去一趟的地方,怎么就变成了明逾要去出差?
wm开工了,王祁每周都会将进展报告发给自己,明逾这几天总问自己有什么需要她过去处理的,她不想让明逾真地着手去帮自己做什么工作,那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弄明白的,她希望明逾能快点结束出差,回到阿姆斯特丹去。
但架不住明逾再三询问,她知道明逾一定会去q基金看看的,于是便就跟王祁打了招呼,说明逾会过去,如果她想看什么有自己的授权。
接机和保护工作还是交给了阿巴度,除了他陈西林谁都信不过。
逾,你这趟跑中国都怪我,人搞得很疲倦不说,工作应该也受到了影响。
明逾正在lounge等登机,声音放得小小的,这趟收获很大啊,成功说服某人跟我去平城安个家。
她心里头压着很大一件事,一件暂时不能和陈西林说、却又和她休戚相关的事,这感觉很不好,就只能避重就轻地聊着。
你想在平城安个家,哪里需要跑回来?分分钟就可以答应你。
是这趟回来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嘛,明逾起身看窗外的跑道,希望下一次是飞向你。
我飞向你。
大迈有着接近摄氏三十度的气温,明逾是临走时用了小半天时间在平城添置的几套简单夏装。
她特意买了套特别素的白色套装,打算穿着它去见青卿。
阿巴度又见到明逾开心得很,每次lynn老板来我们都会谈到ming小姐!
是吗?明逾在吉普车后座几乎翻了个白眼,转脸便给陈西林发消息。
听说之前不联系的时候你还常常八卦我~
过会儿回复来了。
告诉阿巴度他要被扣薪水了。
要被扣薪的人从后视镜里看明逾,霎时咧了一口白牙,ming小姐您笑得这么开心!
明逾抬起眸去看后视镜,有些不好意思,啊,天气好阿巴度,麻烦你绕一下圣阿特波罗斯修女院,我想看一下。
阿巴度愣了愣,呃?阿特波罗斯修女院?
明逾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噢,对不起,你是位伊斯兰教教徒,是不是不方便?
阿巴度似乎挣扎了一下,其实也没有什么了,只要不让我进去就成
明逾想,怎么可能带你进去呢?转念又想,如果阿巴度这些天像以前一样寸步不离自己,他会不会将自己去修女院的事汇报给陈西林?
车子大约行进了十来分钟,来到大迈城郊一处安静的地段,阿巴度指着前面一座朴素的建筑,lynn小姐,那就是圣阿特波罗斯修女院。
明逾看着那片灰白色的矮房,四周围着刷成黑色的金属栅栏,大门处醒目的十字架下写着:圣阿特波罗斯修女院。
她拿出手机,登入自己的微客账号,却看见安吉给对方挂马时发去的一则消息:we all miss you.
她闭上眼睛,十字架下的圣阿特波罗斯浮上脑海,阿特波罗斯,这个名字好耳熟啊,她是the fates里剪断生命之线的那位吧?
不,命运之线并不掌握在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