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白金汉宫了,他们送我来取行李,对了,我的包、手机,所有个人物品,全都归还给我了。
迪恩当然知道,来电是陈西林的手机号。
我现在在白金汉宫,可以见一下吗?
你等等
迪恩听到陈西林问身边的人,可不可以见一下自己的律师,对方给了肯定答复。
迪恩,你在哪里?大堂碰头吗?
好。
两人在大堂相见时,均是一头雾水,迪恩在等待时给总领事秘书去了电话,确认了确实是使馆的人去接陈西林出来。
美使馆和酒店已预定了小会议室,刚碰面打完招呼,便带两人去会议室,要将情况交代一下。
坐定,史蒂文斯将两只手搁在桌上,从指间交叉,美利坚合众国一向倾力保护本国公民,这次为送陈小姐回美国,使馆和本土相关部门都付出了不懈的努力,陈小姐的案子很复杂。
我明白,非常感谢。陈西林道。
史蒂文斯先生,迪恩倾身向前,可否明确一下,我的当事人是以什么身份被放出国安局并送回美国的?这背后的司法程序都有哪些?工地枪击案现在调查到哪一步了?作为q基金的负责人和律师,我方还需要做些什么?
被问了一连串问题的人点点头,透着一股专业的外交素养。
抱歉问题比较多。迪恩补充道。
史蒂文斯摆了下手,没关系,请二位过来就为解答你们的疑问。这件事背后,美国方面进行了哪些司法程序,这很抱歉是机密,哪怕是对当事人。如果您需要知道,美国一向司法公开,您可以以书面形式提交申请,获取公民和法律工作者有权限获取到的相关信息。
迪恩做了大半辈子律师,早习惯了这不说人话的措辞风格。
q基金工地枪击案仍然在审理中,现在,我要谈一谈陈小姐的情况了。
陈西林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隐忧。
陈小姐,您是从大迈警察局被保释出来的,保释的一个基本条件,想必我们都知道,就是传讯时您必须到场。
陈西林点点头。
现在,想必东索国安局的人已经告诉您,贵基金会雇佣了东索的战犯,作为非法劳工,并同时在一家地下兵工厂做工。
史蒂文斯先生我打断一下,迪恩紧锁眉头,所以玫瑰是非法企业,对吗?
史蒂文斯垂下眸,两排淡金色的睫毛覆在下眼睑上,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玫瑰不是一个各方面都经得住推敲的企业。
迪恩的眉头锁得更深了,史蒂文斯抬眼看他,请问我可以继续了吗?
当然。
正因为贵基金会卷入了这样的问题,在它向更为纵深的方向发展之前,我们动用外交干预,果断将陈小姐带出,并立即送回美国,否则一旦东索做起文章,要正式拘捕您,到时由于两国之间没有引渡条例,再想干预就极其困难了,史蒂文斯顿了顿,现在,我想说的是,如此一来,您将无法兑现保释条件,很显然,一旦安全抵达美国,如果东索传唤,您不可能再过来。
陈西林内心的隐忧放大,所以?
所以,陈小姐,我恐怕您今后将永远不能再踏足东索的领土。
陈西林只觉脑子轰的一下,在来东索的飞机上,她又怎么知道这将是此生最后一次踏足东索呢?而今天,应该就是她陈西林此生在东索的最后一天。
每个人一生都会面临很多个最后一次,只是在你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时,往往不那么糟糕。
一个在早晨突然得知被开掉的、不太熟的同事,头天晚上下班时那句开车注意安全变成了此生最后一句对话。
一个看着自己长大的阿姨,也许是母亲的同事,几年前回家时或许在街上碰见,没有特意回乡看她的理由,那个偶遇从此就变成此生的定格。
一个异地的恋人,在机场红着眼挥着手说爱你,那一别后竟分手了,谁又知道那个难舍难分的拥抱竟是这辈子最后一个拥抱?
那么多的最后一次、最后一面,只要我们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都还好。
可陈西林却知道,这是她在大迈的最后一天。
这意味着什么?她将无法再做q基金的负责人,她将无法完成那疮痍之上、对每线阳光都充满敬畏的难民城计划。
还意味着什么?再也看不到这五颜六色七拼八凑、拼命扮豪华到质朴的城市,再也看不到那载着头顶木桶的胖女人的、横冲直撞的出租摩托,再也听不到鱼市小贩操着大迈土语的叫卖声、吃不到将一条方头鱼做成几种吃法的餐馆,再也看不到那一片片壮丽多姿的天堂鸟也许,再也看不到阿巴度和他的朋友们
而最开始,将她带到东索的,是青卿,后来让她在东索开创这片事业的源头,也是寻找青卿。
如今她要永远离开了,青卿却留在了这里。
等等,迪恩好像有了什么新的发现,她可以缓些时日再走吗?起码等工地案审完再走?
史蒂文斯摇头,我向您保证,这案子会牵扯出更高层面的问题,到时她就走不掉了。再者,动用外交干预带出人来,是不可以再继续逗留的。
陈西林抬头,我还有多少时间?
史蒂文斯看了看表,下午三点的飞机,最晚一点钟我们要到机场,走外交通道,距现在还有五小时。
我呢?迪恩又问,我可以留在大迈处理遗留的法律问题吗?
恐怕这是最好的办法,贵方需要代表留在这里,还有很多后续问题等待解决工地案件、工程要如何处理、基金会后续,等等。
好,迪恩想了想,还有一个问题:她回到美国是个自由人吗?还是将面临什么法律程序?
通过外交保护带回的公民,一定还会需要走一些程序,去了解情况的。
迪恩神色凝重,低头沉思,他突然有些不敢放陈西林走。
史蒂文斯先生,陈西林开口,接下来的五小时,我想先和我的律师单独相处一下,有事情跟他交代,然后我想见一见我在这里的朋友,最后还想麻烦您,随我去难民营和各处我记忆中的地方看一看。
好,对方点头,边从包中取出一样物件,这是一只手腕佩戴式追踪器,根据东索国安局要求,从现在开始到您登机时,您需要佩戴它,又抽出一个文件夹,这是合约。
什么?迪恩一肚子的疑问不知从何开口,为什么不是国安局的人来签这份合约?迪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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