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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清晨的阿姆斯特丹安靜地跑著,明逾哪想到, 昨天這樣開著車歡天喜地接來陳西林, 今天一大早又要將她送走,送到一個吉凶未卜的地方去。
她的心裡突然一陣難過,為這個無法捉摸、更無法把控的世界。
溫潤的一隻手覆過來, 覆在她搭在中間隔板的手上, 輕輕摩挲著她中指上的那枚傳世祖母綠。
「對不起, 我毀了我們的重逢假期……」陳西林輕聲道。
明逾搖搖頭, 「這時候還講什麼假期, 」聲音壓著絲哽咽,「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覆在手上的力道加重了, 被她緊緊握住。
「別擔心,迪恩他們都在呢,我過去也就是協助一下調查, 更重要的是安撫受害者家庭,其實我想,最壞的結果……難民城項目進行不下去吧,再不濟JEDI競標失敗,」陳西林低頭苦笑一聲,「別怕。」她安慰明逾, 又仿佛在安慰自己。
明逾沒太被安慰到, 無論是JEDI競標還是難民城項目, 都傾注了陳西林的心血, 甚至在她與自己相好前, 這些就是她生命的全部,心裡這麼想,嘴上卻說著:「能這麼想就好,我們還年輕,所有的這些一次不成功,以後還有很多機會。」
「嗯,」陳西林這聲有點沉重,車子划過一片紅磚房,上面寫著Stadsloket,眼中黯淡的光重新點亮,「那是不是登記結婚的地方?」
明逾順著陳西林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是的吧。」
「不如我們去登個記先?」
明逾下意識慢了車速,「好啊,」她「咯咯」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嘴角多了絲無奈,恢復了車速,「別了,急什麼?還是六月和婚禮同天辦。」
嘴上是這麼講,心裡也知道陳西林在玩笑,這裡又不是拉斯維加斯,哪能說登記就登記,要提前辦手續,要提前預約,這些都不說,人家這會兒還沒上班呢。
就算這些都沒問題,她也不願意突然提前去登記,一切都會如期進行。
「親愛的,你說我們認識多久了?」明逾問。
陳西林轉過臉來看她,見她唇角含笑,眼波平柔,竟忘了她的問題,兀自說道:「那年第一眼見到你,覺得不一樣。」
「嗯?」
「漂亮的女人我見過很多很多,你卻讓我想追隨。」
「為什麼?」
「因為……」陳西林輕聲嘆息,向後倚去,「你的臉上毫無欲望,很多漂亮的女人……臉上寫滿欲望,想被注意,想超越別人,想要更多的物質、名利……甚至就只想聽誇獎,你的臉上全然沒有,這多奇怪啊,在那樣的場合,紅塵俗世,光怪陸離,你的職位是銷售總監,你辦的是商業酒會,你的臉上卻毫無欲望,我被震撼了。」
明逾喉頭輕輕一滑,竟說不出話來。
「我想追隨你,看看你究竟在乎什麼。」
車子緩緩划過青石板路,靠邊停了下來,清晨的街道寂靜得很,「我在乎什麼……」明逾看著前方的路,跟著她小聲念叨。
她的手被鄭重握起,又鄭重地貼在承載著一顆鄭重跳動著的心臟的胸前。
「在乎這個。」陳西林溫柔而肯定地說道。
明逾低下頭,額頭抵在陳西林的額頭上,眼淚「簌簌」落下。
陳西林吻了她的淚水,「謝謝你在乎這個。」
「謝謝你,懂我。」明逾牽了下唇角,綻出一眸溫情。
「謝謝你改造了我,以前我是個有欲望的女人,執著的欲望,我想贏。有了你之後,我放下了。佛教里說『一念無明』,你是度我的『明』,明逾。」
「佛教?聽起來很宿命論。」
「宿命論不好嗎?以前我反感宿命,現在我想,如果真有宿命,一早定好了你我姻緣,那真是最好不過了,還有什麼拗得過宿命?怎麼折騰都不怕了。」
明逾破涕為笑,「宿命是偷懶的藉口吧?」
陳西林將額頭重新輕輕抵回她的額頭上,「不偷懶,會好好經營……對了,你剛才問什麼來著?」
「嗯……不重要了,想說認識多久了……」
「六百零二天。」
明逾愣了愣,抬起頭,撫上陳西林的臉頰,「好希望是六千零二天。」
「到時我記著提醒你。」
「會不會有點早?聽起來……」
「什麼?」
「認識才幾百天,不到兩年,就結婚了嗎?」
陳西林眨了下眼,「不能反悔,」她捉住明逾的手,「想要個孩子嗎?」
「啊?」明逾一時跟不上。
「或者幾個?」
明逾笑了,一時笑容又僵住,她收回身子,坐得直直的,「Lynn,告訴你一件事……」
陳西林拿手撐了腦袋,歪著頭看她,「你說。」她仿佛猜到了明逾想說什麼。
「我……九年前流掉過一個孩子……」
陳西林想起江若景流產時痛苦的模樣,想起她在病床上硬說給自己聽的關於明逾的經歷。
她伸出手,將明逾抱在懷裡,「我不會讓你再受這種苦。」
「你……不問我發生了什麼嗎?」
「不重要,你好好的就行。」
明逾在她的肩頭看車窗外漸漸開朗的天色,眼淚在那裡打著轉,「你如果想要孩子,我們一起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