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註定是無數人的不眠夜,就連秦嶺也失眠了,子桑晏卻睡的很好,所以他的二叔和三叔天沒亮就來敲門的時候,看到的是睡飽喝足滿面紅光的大侄子,以及客廳里兩具冰冷的屍體。
子桑家的二叔名叫子桑桀,三叔叫子桑厲,不得不說,子桑家長輩的名字都很是犀利,殺氣也比較重,跟他們的人一樣,進門一看到半透明體的秦嶺,冷氣場大爆發,讓秦嶺有一種自己下一秒就會被收進葫蘆里的錯覺。
「二叔,三叔,節哀。」
子桑晏給兩位風塵僕僕的長輩分別倒了兩杯開水,子桑桀和子桑厲掀開白布看了自己的兒子最後一眼,秦嶺注意到,刺骨的悲傷讓兩位父親都紅了眼眶。
最悲傷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秦嶺原以為兩位父親會歇斯底里,卻沒想兩人冷靜的很,他們只看了兒子最後一眼,便命人把屍體帶走。
「少爺,確定了麼?」子桑桀按了按眼角,再抬頭時,神情剛毅。
他們是子桑晏的長輩,但不會直呼子桑晏的名字,反而尊稱少爺,這點在子桑家的時候,秦嶺就注意過了,只見子桑晏點頭:「嗯,魂魄碎了,無跡可尋,無法入輪迴道。」
「木疏朗的兒子下手竟然這麼歹毒!」一句無法入輪迴道,讓子桑厲當場滾下眼淚。
他們認定木疏朗的兒子就是兇手,雖然有絕大部分的可能就是他做的,但只要他一日未現身,就一日不能肯定是他做的,秦嶺沒有明說,只聽子桑桀道:「少爺有什麼打算?」
昨晚的死亡名單還在警局,天亮後B組的人就會上報,段少寒損失慘重,雖然事情是在半夜發生,且地段偏遠,沒有多少人看見,警方今早定然全力封鎖消息,鎮壓輿論,但難免會有風聲走漏。
秦嶺以為子桑晏會等事件稍加平息後再選擇動手,不料他竟說:「二叔和三叔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只要能撫平二位內心的傷痛。」
這句話,大概是子桑桀和子桑厲想都不敢想卻又瘋狂念想著的,所以話音落地後,客廳瞬間靜若寒蟬。
這大概是子桑晏有生以來最為親人考慮的一次了,乃至於家人受寵若驚,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子桑桀和子桑厲來子桑晏家裡時就簡單帶了幾個人,但秦嶺知道,現在C城裡恐怕有大批子桑弟子駐紮其中,段少寒經過昨晚之後,今日不知道會有什麼對策。
看來,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子桑隊,C城的局勢會因為你這句話而大亂。」無論是私人恩怨,還是公事公辦,這麼草率的決定可能會招致的後果是不可估計的,秦嶺不相信子桑晏會不知道他們預備怎麼瘋狂報復段少寒。
他想聽聽子桑晏這麼做的原因。
「從事發開始,警方一直處於被動狀態,子桑家因此死了多少人秦隊與我有目共睹,A組成員也因此時刻遭受著死亡威脅,我在明,敵在暗,持續被動,只會讓警方再失先機。」子桑晏完全不受兩位堂弟被殺的影響,他起身,走進廚房,開始洗手,鎮定自若地準備做早餐,「現在優勢掌握在警方手裡,相比木疏朗的元神,任何人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秦嶺不曾見證過木疏朗大開殺戒的年代,不曾經歷過人力無法阻擋的災難,不曾真正見識亡神的死亡現場,所以即使他知道元神有多重要,也無法真正領會到它的恐怖程度和破壞力。
莫說三位叔父和兩個年輕的小輩,當初道行驚羨修靈道的子桑邪一樣為元神而犧牲了,才換來太平盛世短短二十多年,這就是子桑晉寧為俘虜,寧死不屈的原因,子桑晏將麵包放入烤麵包機,從冰箱取出冰凍奶油片和牛奶,手上井井有條地做著,一邊同秦嶺講道理:「秦隊,政府與段少寒互相牽制多年,必是有不可切割的利益關係,政府只有得到相對的利益,才不會拔除段少寒的勢力,而段少寒付出相對的報酬,以換取相安無事,他們雙方不是誰對付不了誰,而是相互了解太深,互有把柄。」
這點無須他說,秦嶺能走到重案組高級督察這個位子,自然會接觸到這些東西,現在段少寒主動破壞這個和諧的關係,政府亦無法堂而皇之地出面圍剿,原因就是在於多年從段少寒那裡獲得的利益。
政府的手腳,從來都比外界想像的更骯髒,子桑家族如果這個時候把段少寒連根拔起,對政府而言,是一場不言而喻的默契,無論鬧的多大,政府都能兜住,根本不會追究事出何因,但之後的重新洗牌,恐怕又將是新一輪的腥風血雨。
段少寒如果不能為警方所用,或者徹底從這個事件中抽身,子桑晏就不會放過他。
如今看來,子桑家這兩位少年的死,的確沒有白白犧牲,至少可供子桑晏用來試探段少寒的立場,而段少寒也已表明立場,他不會放棄樓禾矣。
這才有了今天子桑晏放任事件持續惡劣的決定。
「玩了這麼久的捉迷藏,他也該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