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先前所想,空蕩的房門依舊沒有雲盞的人影,慕槿也早就知道裡面無人,方才不過是出於試探,好在沒有什麼動靜。
屋裡有內外兩間房,對於內房,她也只是借上次雲盞洗浴之機匆匆瞥了一眼,沒有多加查探。
眼下,慕槿已繞過木質摺疊淺浮雕空鏤紅木屏風,鼻尖依舊傳來暗香浮醉的氣息。她腳步輕緩,氣息斂得更為低沉,若非武功高強絕世者難以斷其屋內是否潛入了人。
內屋,確實比外屋更加雅致華貴。青蘿簾帳遮去半榻風光,細風透過半掩的窗柩掬起青簾一角,所見唯檀木引枕安放,被褥整齊疊好,床榻無人。
鏤空古銅鼎置在青龍木螭頭案上,已無煙霧繚繞之氣,可見擺置頗久,人去多時。杯槲硯台分置螭案兩端,中間用鎮尺壓著幾頁白紙,隱約能瞥見上面黑色的題字。
慕槿微微凝起了秀眉,頗具穩重的眼裡閃現一抹疑惑,心裡的好奇催使著她緩緩走向那落地的螭案。
繞到案前,慕槿微屈了身,雙目落在最上層的白紙上。這一看,便吸引住了她的眼。
入目而來的不是那力透紙背,時頑時柔,煙霏露結,百兩爛盈的蒼勁字跡,而是呈現在眼前與那斑白的紙頁形成鮮明對比的一目了然的兩個大字——『東陵』!
大字之下,往右看去,皆是幾排字跡潦草,卻又不失力度的行雲流水的小字。
『沈楓,字無歸,祖籍東陵荊州,後遷東陵國都襄京,繼祖業。東陵二百一十三年,殘冬歲杪,於逃亡途中受奸人劫殺死去,年十八。』
字字清晰,力度強勁,行雲流水。慕槿一眼覽盡幾行小字,心中不由一駭。
這消息,和她得來的有些出入,沈楓不知生死,下落不明,是以她才有了機會鑽了這空子。
可雲盞這裡卻寫著清清楚楚。沈楓生平,大致無錯,連他是如何死的都知曉得明明白白。
可雲盞這裡怎會出現這些與東陵有關的事,莫非,雲盞已經調查過她了?知道沈楓已經死了?
慕槿眼角露出一絲疑慮,看著白色紙頁下隱約還有些黑色的墨跡,似乎也是雲盞的字跡。
她輕輕移開案桌上的鎮尺,拈著頁紙的一角,慢慢掀開最上層的白紙。慕槿輕抿著唇角,從紙頁下方一角處,隱隱又瞧見了東陵二字。看樣子,又是與東陵有關的了。
只不過,慕槿沒有快速地掀開一探究竟。因為,在她的腦海里此刻竟有種淺淺無痕的壓迫感,從大腦似藤蔓般地蔓延到了四肢,讓她纖細的手指微微一頓。堅毅的眼裡也閃現一抹猶豫之色。
「你在幹什麼?」背後,冷不防地響起一道低緩沉魅的聲音,讓人聽來毛骨悚然。
慕槿眸光陡然一沉,正要掀開紙頁的手指驀然停住,沒有黑斑的一側臉頰上顯露一股陰寒之色,聽這熟悉的聲音,顯然知道是誰來了。
慕槿緩緩起身,唇邊噙著一抹淺淺的寒笑,繡玉芙蓉,面若幽潭,恍若一朵紫紅色的清明籬,不艷不俗。
待她再轉身,眼中早已一片澄澈,臉上也渾然不見方才的陰寒。看到立在屋內的人,慕槿神色不變。
只見雲盞早已換下了一貫的赭色雲紋袍,著了一身墨黯色雙繡折枝鸞袍,腳踏一雙玄青色軟底鞋,暗添幾股低沉氣勢。腰間隨意輕系一條墨玉帶,綰好一頭烏青髮絲,髻了一支紫鴦花簪子,任由其餘散落肩頭,披於胸前。
那半勾的唇微微上揚,在恰好的弧度停下,難掩朱唇攝魄魅惑,亦讓旁人難以觸碰。半眯的鳳眸流轉著絲絲清灼氣息,眉間輕鎖著亦善亦惡,亦正亦邪的狂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