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裡泛著一絲懷念,卻又好似將一切都看開了。「只不過啊,在一次交戰之中,卻與敵軍打了個平手。在他看來,平手,已是敗績。但是,他卻未認真地想過,因何如此。」
未贏也未輸,不進則退。
雲盞薄唇輕抿,道理如此。
「後來,他使了計謀故意戰敗,讓敵軍將他給抓了回去。可惜,被抓的何止是人。」老和尚嘆了口氣,緩緩地道。
還有心啊。或者說,從一開始便是如此。
雲盞眸光幽暗,轉眸看向他,周身泛著一股危險氣息,聲音有些低暗,「你,是誰?」
這些事他為何會知道?
老和尚搖搖頭嘆笑,「今時不同往日。即便是他如今位高權重,權勢滔天,可是,在那之前,我與他也是相識的。呵呵。」
他睿智的眼裡帶了幾絲慈意,沒有惋惜,亦沒有激動,有的,只有超脫世俗的寧靜。修籬種菊,了無喧囂。
雲盞眯了眯眼眸,目光落在他臉上,仔細地打量著他的神情。那眉上一抹若隱若現的痕跡,卻讓他瞳孔微睜。心下划過幾許震撼。
「你,是……」嘴邊停留著幾字,遲遲沒有說出口。眸底的幽深漸退,他凝視著眼前的人,思緒翻轉間又顯露些許複雜。
「呵呵。過去的,都過去了。老衲也沒有將以前的事放在心上。只是見施主受制於困惑,便想到了這事的源頭。一切也只是猜測。」老和尚嘆了嘆聲,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畢竟,知曉當初事情的人不多。以你師父與我之交,你也該想到的。」
瞞也不可能瞞住。
雲盞眸光微爍,再提此事,如今想來只有回憶,永遠活在回憶之中,即便痛苦,也沒有人能干涉絲毫。
「少年將軍是個痴情種,只可惜,錯的時候,緣分已至,對的人,也不在世上。兩情相悅易,一廂情願難啊。」老和尚搖了搖頭,無不是嘆息。
「既然是你,不再過問俗塵之事,以後這些話,也莫要向旁人提起了。」雲盞話音低緩,幽涼之中帶了幾絲暗冽。
若是可以,他還是不悔。
「呵呵。我自是不會說與旁人。只是,總會有人去……」他嘆笑了幾聲,似已經料到日後之事。
他已說了,知此事者,非他一人。那人徒弟,個個都不是吃素的,盡了命地折騰。
雲盞眸光微爍,心裡也漸漸平靜,只是,眼底郁色沒有完全消散。
「你若不說,已是不易。」他恢復了一貫的幽沉,對老和尚的態度也不同之前。只是,心裡未免有幾分懷念。
他與自己是舊相識,過去的事,他也沒必要再提起。出家為僧,一念為佛。避去俗世,遁入空門。
老和尚看著身側逕自沉思的人,嘴邊又輕緩道出幾句,「順其自然,爭其必然。當初你沒有爭上一爭。你若不試上一試,又怎能知曉那時她的想法?以及,你自己當時內心真正的想法呢?」
打仗之時無所畏懼,所向披靡。遇上某些人,卻永遠無法有最正確的思考。
雲盞聞言,眉間輕蹙,心裡不禁輕顫。放在袖擺下的十指微緩緩握緊。眸光里含著幾絲情郁。
他,當初是真的如此。
因不敢,而放棄,因愛切,而退避。
那時,他是不是連自己心裡的真實想法也沒有認真思索過呢?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你怕,或許是因為,怕,皆因情起罷了。」老和尚轉身離去,一邊搖頭,一邊捻著佛珠,嘆息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小子,若是以前不敢,現在又難以確認,老衲不妨送你一句話。萬般皆變,萬般皆苦,萬般皆不由人。不論世間變換如何,不變如何,可能與否,不可能與否,一切都遵從本心罷。本心騙人,卻永遠也騙不了自己。呵呵。」
遵從,本心?
短短几字,卻讓原本怵在思緒之中的人心頭一顫,瞬間仿若醍醐灌頂。讓人從睡夢中驚醒,一下子仿佛觸摸到了心裡真實的一面,與之相隔,清晰而透徹。
可能,不可能……
雲盞眸光微幽,眼底的沉鬱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深沉似水,狷狂輕妄。
他微垂眸,看向手裡的東西,指尖傳來一抹冰涼。攛緊了那涼意冰硬的物事,眉間划過一絲堅定。
他似乎,從來都忽視了本心這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