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雲國師聞言,斂下了黯淡的眸子,看著遙遠的街巷外,比城門更要朦朧不清的山。
似乎,他對她已習慣性的事,在她這裡,早已經陌生至極了。甚至是厭惡,甚至透過那雙眼都能清楚地看見,曾經對他的行止有禮,如今早已成了無所謂。
若是讓他再選擇一次,是不是,就不會這樣愧疚難受了呢?分明知道他早已沒有資格同她說些什麼,可是他的下意識反應已經越過了他的理智。
「既然國師大人無法抉擇,那我來選擇罷,這樣走走停停,也不知道何時能到宮裡。騎馬罷。」慕槿已不想同他多待一刻,只想去宮裡將她想知道的事給弄清楚,然後再做下一個打算。
連坐馬車都省了。
她也不管景雲國師有何意見,揮了揮手,很快她的手下便送來兩匹馬。
景雲國師自知說不過她,只好與她一同騎馬到了宮門處。兩人是悄悄入宮的,一路上也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想來是謝青含特意安排好了。
慕槿二人被人領著,繞過了好幾處園子。這裡的一草一木,與她印象里的宮殿別無二致。看得她不由晃了晃神。
她記得,那場大火,早已將這裡的東西燒成灰燼,牆垣旁的草木,皆是一抹黑。而今七年已過,沒想到這裡的東西還能恢復成以往那般。
就連方才路過的那一片池塘,裡面的魚,依舊是異域那邊極為珍貴的魚種。渾身透著淡淡的藍色,仿若透明一般。
她看見了,那些都還是鮮活的。若是她猜得不錯,這個時節,這裡還無法養活這些魚。這些更換的水,也必須從異域運來。每隔三日置換一次,方能養活這些魚。
難不成,宮裡還有誰和她一樣,也喜愛這樣稀有的東西麼?如今他成了東陵萬人之上的人,身邊想要攀附的女人,多不勝數。
可她兩年前接到的消息卻是,他自登位以來,六宮虛設,但凡敢踏足後宮裡的女子,輕則剜足,重則剁屍餵魚。就連他身邊位子的一個女人蘇瑾茹也不例外。
這倒是讓她覺得稀奇了。
如今已過去這麼多年,那些大臣送來的女子,應該能堆滿那空蕩蕩的後宮了吧?或許,已經住滿了人。
以前,謝青含也是一個清雅無雙之人,姣好的面容引得東陵女子為之傾倒。他那時不動心,不代表現在沒有。一個人,變化真的很快,興許在不知不覺間,就已面目全非了。
「到了。兩位,請進吧。」耳畔傳來宮人尖細平和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
這位宮人不是老人,並不識得以前的國師。況且,傳言都說國師已經去世了,要麼便是去外遊歷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這樣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這裡。應該引起百姓的轟動才對。
「走罷。」
景雲國師看了眼身旁的女子,這才開口叮囑,率先走在前面。
慕槿抬頭看了看,知道這裡乃是謝青含的書房。他已有一段時間沒有上朝,外人都難以得知他的消息,真中毒了?
隨著大門打開,慕槿跟在景雲國師身後,看不到前面有什麼情況。目光垂落在地上,看著黑色的地板,倒映出她模糊的身影。
「你來了?」
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讓慕槿的腳步不由一頓。多日未見,這道聲音聽起來竟像是有些氣虛不足?
景雲國師輕應了一聲,隨即走到書房右手邊坐下。慕槿此刻扮作他的親信,自然也得跟在他後面站著。不過卻是一直恭謹地低著頭。
「你下落不明的這些年,著實讓我擔心了許久。派人出去尋你,也是杳無音訊。」書房裡,有些安靜,過了好半響,謝青含才緩緩開口。
並且他已離了位置,向景雲國師這處走來。他的言語之間,聽不出有多久違,多擔憂,反倒是透露著一股平靜,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語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