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槿離得近,近到可以看清身前之人黑漆如墨的鬢角,會弁如星的鳳眼,好像染上了褚黑之色,會燦得耀眼,亦會沉得深暗,一眼便把人深深地吸引住。
微微上揚的玉唇,恰似一朵孤傲的清蓮,不見鋒芒,亦沒有柔情。
雲盞微眯著眼睛,細細打量著立在螭案前的慕槿,目光未從她身上離開。但他隱隱覺得眼前之人似乎與先前有些不一樣了。
特別是那一雙堅韌不屈又暗含狠厲的眼睛,明亮而深沉,像一隻不會被馴服的野貓,渾身夾雜著幾絲戾氣,讓人難以靠近。這雙眼,他竟莫名覺得和他自己有幾分相似。
不知不覺中,雲盞眸色微深,竟慢慢地低下了頭,似要將那雙魄人的眼睛看得更清楚些,近在咫尺的面容也靠得越來越近。
這樣的眼,總是很讓人懷念的。
慕槿抬頭看著眼前漸漸擴大的黑影,雲盞高出她一個頭,此刻罩著她整個纖瘦的身軀倒顯得有些柔弱嬌憐。
他這是做什麼?
慕槿眉頭慢慢擰緊,瞧著離她越發近的俊顏,鼻尖被一股淡淡的似檀似竹的香氣縈繞著,細嗅著讓人不自覺安心又沉淪的氣味。
那雙好看的鳳眸里閃現著深沉幽暗卻又複雜懷戀的情緒,瞬息即逝,讓人心裡不由一揪,卻令慕槿登時反應過來。
她這是怎麼回事?
回神間,雲盞的面龐已經靠近了略顯促狹的慕槿,淺淡可聞的溫涼鼻息灑在慕槿的臉上,讓她眉心不由一皺。
避諱中,頭上已傳來低低的磁性聲音,孤涼魅惑勾著人的心隨之跳動。
「並不重要,本相只是奇怪,他與你有何仇怨,讓你竟如此行止?」字字仿若帶了鉤子,一下下地勾著人的心眼兒。
前些日子的事,他還不至於忘記,眼前的人,他也派人查過。至於這真相底細如何,知道的人恐怕只有當事者自己了。
幽深莫測的眼裡,此刻輕燃著一簇火光,看著面前的人,卻不會將她燃燒。深邃漠然的眸子微爍著,似是希冀著慕槿接下來的話與他心裡所想符合,又似乎不是這樣。
慕槿靜靜凝視著他,一雙明亮黑沉的眼睛裡透著一股冷意,秀雅的眉間漸漸凝聚成一座高山溝壑。黑斑的臉上似也越發陰霾,慢慢爬上了額頭,籠罩著清然的臉龐帶上了一股冷郁。
沉寂之中,慕槿慢慢收斂著自己的氣息,像那黑夜下捕食獵物的窺探者,悄悄掩蓋著她的聲息。
靜謐,包裹著屋內,緩緩流淌著一片和諧,不爭不問。
就在兩人誰也不發話,可以這樣保持下去之時,卻在霎時之間,原本清然斂默的身子突然由內而外迸發出一道冷光。
纖細的手臂呲冽著如同一把鋒利的劍刃,狠狠從身後揮出,逼退離她不過半尺之人。
慕槿趁著間隙,快速閃退身子,往後退出三尺之遠。站定抬頭後,卻見對面的人悠閒地立在原地,不知如何避開了她的偷襲,此刻眼裡泛著一絲危險而冷魅的笑意。斂了三分輕狂,釋了七分涼冽。
慕槿靜靜地看著他。
雲盞是個什麼樣的人,她雖不了解,但以長久居於高位之人來說,是不會別人輕易地挑釁的。習慣了謀略,自然知道以利至上之理。他們雙方,各取所需。
她才不會蠢到以為雲盞只是好奇她與謝瑤的仇怨,他恐怕是想知道當年東陵皇室那場屠戮的真相,那廢墟之下掩藏的驚天秘密。
又或者是其他。總之,於他怎會有半分壞處。這倒讓她想起了聽香樓之夜,雲盞故意抬高了價,讓長離費了更多的銀兩買下她弦月弓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