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近日得來的消息,卻讓他心有不安。只覺心緒不寧,似乎和從前的事有關。
雲盞抬眼瞧了瞧天邊的霞色,不急著回他的話,幽幽道:「你說,他是該死還是該活呢?」
這句話看似是問,又似乎不是。
男子聞言,偏頭往屋裡瞧了瞧,面上現出一片疑色,「今日依您吩咐,藥堂那兒安排了一出。除卻意料之外的人,也沒有發現其他異樣。想必茗風回來之時已向您稟報過了。裡面的人,我確實不認識,也未曾見過。」
對於雲盞的吩咐,讓他調查此事,他也有些驚訝,且事關乎他,不得不讓人懷疑其中有何陰謀了。
依照雲盞的意思,也並非是要個答案而已。是生是死,雲盞心裡早有結果。即便是猶豫,也還輪不到他來插手。
「日後,你不必匿著了,跟著茗風,暫且待在京里。如無必要,不得現身。記住了?」雲盞如玉的指尖輕侍弄著扶手,上面的花飾紋路雕刻得細膩精緻,讓人挪不開眼。
他語氣微抬了抬,淺涼幽轉著吐出二字。眼裡泛著一股涼笑。渾身的沉穩之色讓人分辨不出到底哪個才是他。
空氣中凝滯了半響,這兩個字對於兩人來說一點兒也不陌生。
「是。」沈楓拱手應道。一臉靜色,毫不訝異和猶豫此刻被喚的是何名字。
誰又能想到,當初的他有幸逃過一劫呢?
雲盞不去理會沈楓現在是什麼心情,如蓮的唇瓣輕輕漾起一抹涼涼的笑,一襲墨黯色的衣衫襯得俊美妖孽的面容帶了幾分幽斂孤涼。
「水深尋魚,實為不智。」雲盞語氣幽涼,齒間伴隨著花香溢出了幾許低低的笑聲,雲裡霧裡,讓人不知所云。
沈楓聽著耳畔傳來笑聲,不禁蹙起了眉頭,眼裡帶了半分不解。直到看見那微微勾起的唇角,不免覺得有幾絲膽寒之意。
這幾年以來,他還是頭一回看見雲盞這樣子,與初見雲盞時,那眸中一閃而過的寒意竟有幾分貼切,比起他來更甚。
雲盞半眯著眼睛,轉向屋內依舊在打鬥的動靜,神情似乎很是愜意。
「下去吧。」雲盞揮了揮袖,不再瞧他。
待人走後,整座雲院在安靜與喧鬧中交替,拉下了天色的帷幕,裊裊娜娜影重重,昏昏碧樹葉墜墜。
天聖的初春總是寒中帶暖,涼風颳過一片又一片碧嫩的枝葉,也不會讓人覺著多麼畏寒。
而此刻,遠在他國的宮門內,卻蔓延著數不盡的寒風蕭瑟,暖中帶寒,一遍遍滲過人的骨頭,讓人不禁擁了衾被,瑟縮在宮牆一角。
彼刻順著瑟瑟寒風過去,似乎纔窺得見屹立在南門偏西的威嚴宮殿,被四門包圍著,儼然已成為一個堅固的牢籠,出不去,進不來。
燈火掩映的宮牆內,篩落著紛紛揚揚的飄絮。此刻,一座拱門內,這裡有著清幽涼徹的池水,昏暗的光線映射在池內,隨著冷風漸起飄蕩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
一道人影正佇立在圍欄邊,周圍熄了燈火,借著夜色卻不難看出他的模樣。
一頭烏青色的髮絲垂落在後背,直至腰間。身後披了一件上好的雪白狐裘,暖和地包裹著孤瘦挺拔的身軀,隔絕了颯颯冷風。
池水漾起的波光打在他清漠如水的俊顏上,入眼而來的驚艷讓人莫名被吸引。眉間略蹙非蹙的沉鬱沒有顯得憔悴不堪,反倒添了幾分讓人忍不住憐惜之色。
一張清冷孤漠的臉好像上天雕刻最完美的傑作,平靜如點綴了珠玉星子的眼眸里有著難以掩飾的落寞和憂鬱。
他清郁的目光落在微波泛起的水面上,微抿著的薄唇以及渾身的孤寂寥落讓人不由得心疼起來。
那水下的游魚沒有遮蔽之物,自由自在地在水中游來游去,時不時騰空打個挺,濺起陣陣水花。
「主子,屬下無能,它被毀了……」
途遇高手,弦月被折,屬下被人所傷,未能帶回弦月,急著回來向您回稟,看樣子,弦月已經徹底無法修復了。
毀了……
毀了……
耳邊只剩這幾字不斷地盤旋,來回充斥在腦海。碰撞著耳膜生疼,卻又無力阻止。
那水花瑩瑩地發著光亮,一下子與孤郁男子寂寥的眼睛映襯起來,似乎那已經不是水珠,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雨滴,覆下人的頭頂,浸透了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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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雁遷飛,盤旋在湛藍的天空中吹起一道嘹亮的嘶鳴。這裡不是大漠邊境,而是遠隔千里流水落花,惜蘭憐玉,秋意闌珊的襄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