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松躺在枕上。
目光有些放空的凝視著天花板,仿佛在想著什麼。
過了好久,才輕輕地嘆了口氣,「月兒,你不是常常問我……丁楚兩家到底有什麼淵源?我今天就給你講一講!」
「……」
「我以前不說,是因為你還小,沒有必要知道這些恩恩怨怨,現在呢,我是想讓你明白,我去丁家提親之際,正是人生最低落之時,流放大西北,下幹校,住牛棚,親戚朋友都躲得遠遠的,情景堪憂,朝不保夕!你自己說,那時,丁家高攀咱們什麼?」
楚北月慚愧的低下了頭。
拉著長聲,「爸~」
楚雲松也沒理她。
自顧自的往下說,「丁紅豆的爺爺,確實是從16歲開始就占山為王!可那都是舊社會的事兒了!是情況所迫!他原本也是出自大戶人家的,後來,全家人都死於戰亂,他無以為生,才淪為草寇!雖然身在路林,卻沒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在我心裡……他就是個俠義之人!」
「俠義?」
「不錯!我覺得他最俠義!在動亂的年代,他由於歷史問題,也下放到了西北的農場,和我分在一個小隊,後來,有一晚,我失足跌進懸崖,右腿骨折,不能行動,眼瞧著就要死在冰天雪地里了,是人家不顧危險,對我施予援手……花了7天的時間,才把我平安的又帶回到了農場!」
楚北月無奈的挑了挑眉,「爸,別說了!那個年代,有很多這樣的故事!你也用不著一直耿耿於懷的!丁文山救了你的命?不錯!咱們應該感激他!你給他點物質上的幫助,報答一下就得了,又何必非要娶他家的孫女呢?」
報答?
楚雲松喃喃的,仿佛在自語,「患難見真情,丁文山的救命之恩,我永遠記在心裡,當然要報答,可事情如果這麼簡單就好了……」
他的聲音更低了。
幾乎低成了隱痛,「……那個時候,我和丁兄幾日不歸,農場方面以為我們死了,就往各自的家裡去了電報!丁文山的媳婦兒是個烈性子,兩口子又情長,她聽說了這件事兒以後,留了句遺言:生不能同寢,死也要同路!當夜就投河了!」
楚北月暗自吸了口冷氣,「不會吧?土匪也會有這樣的愛?」
楚雲松苦笑著,「怎麼不會?土匪就沒有感情?丁文山這麼多年一直守著他媳婦的墳,儘管墳里沒有屍體,只是個衣冠冢,他也守了近20年!一個正值盛年的男人,從40守到60?這份情有多長?我的心裡有多內疚?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
楚北月低著頭不說話了。
病房裡靜得出奇。
窗外清風拂動柳枝的「沙沙」聲……仿佛就在耳邊,清晰可聞。
然而……
故事好像還沒完。
楚雲松強忍著悲痛。
繼續往下說,「……丁紅豆的爸爸孝順,花錢請人下河打撈母親的屍體,雖然未果,也欠下了一屁股的債!為了能儘快的還上錢,他只能扔下懷孕的妻子,進山採石!沒料到,遇上啞炮事故……他才20出頭,就在山裡丟了性命!都沒來得及看上一眼未出生的孩子!」
楚雲松有些激動。
沉痛壓得他喘不上氣!
他只能用單手撫著胸口。
深呼吸了幾下,漸漸的斂住了悲傷,「丁紅豆的媽媽年輕,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一個人也照顧不了孩子,就把丁紅豆扔到親戚的門口,從此失蹤了!」
這……
家破人亡!
楚北月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這麼多的事故?
怪誰呢?
命運弄人吶!
楚雲松抓著她的手,「北月,我今天之所以給你講這些,並不是讓你和我一起沉重,而是要讓你明白……我欠紅豆一個溫暖的家!所以,在今後的歲月里,我要加倍呵護她,讓她得到該有的幸福!」
他加強了語氣,「你今天的所作所為,我都看在眼裡了,當時,之所以沒有立刻呵斥你,是想著……你也大了,別讓你下不來台!可現在我必須跟你講清楚,從今以後,我不允許你貶低丁紅豆!她和你哥的事,你不要再插嘴了,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她看成親姐妹,對她好,關心她,家和……才能萬事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