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憶訕笑。
你猜對了!
秀芳那卻是開玩笑,她一直以自己的糊餅子手藝而自豪。
於是她又說道:「行了,我知道你們大學生臉皮薄,覺得在我家蹭飯不好意思是不是?你別這麼想,都是一家子的人。」
王東方也拿了兩個餅子給他,說道:「對,咱都是王家的種,以後我和秀芳有了娃不也得到你的手裡念書?你放開的吃。」
王憶為難了,這個口糧讓我實在無法放開啊。
恰好這時候門外來了人,哼哧哼哧的腳步聲中響起個殺豬似的嚎叫:「支書,我來派工,派工。」
王憶回頭看,門口站著一個高大魁梧的青年。
跟島上普遍較矮的漁家人不一樣,他得有一米八多,胸膛寬闊的跟菜板、後背平坦的像面板,大手大腳大臉盤子,咧著大嘴嘿嘿笑。
透著一股憨傻氣。
秀芳見了他說道:「大迷糊來了?你怎麼這會來了?」
大迷糊撓著褲襠走進來,說道:「支書,吃飯啊?我沒口糧了,餓了。」
王東方一聽這話著急了:「我親娘,上個月初不是剛給你派了一個季的口糧嗎?」
大迷糊嘿嘿笑:「不抗吃。」
王向紅笑道:「行了,坐下吃口吧,不過我家中午飯也不多,都吃的差不多了。」
大迷糊看向王憶。
具體來說是看向他手裡的兩個餅子。
王憶立馬讓座:「來,大迷糊兄弟是吧?你坐我這吃兩口,我吃飽了。」
「什麼大迷糊兄弟,」王向紅嚴肅,「他是你叔,輩分上來說他喊你老子叫哥,你得喊他叔!」
他又對大迷糊說:「這是王老師……」
大迷糊嘿嘿笑道:「你是王老師,老師好!老師好!」
扯著嗓子就是叫。
很不地道的,王憶看著他想到了傳說中的大叫驢。
他食不下咽的餅子在大迷糊手中那是美食,大吃大嚼、狼吞虎咽,看的王憶都餓了。
大迷糊的吃法讓他懷疑,這小子吃的餅子跟自己吃的是一樣的東西嗎?
王向紅給他介紹,大迷糊也是王家後人,是個苦命娃,跟壽星爺頗有相似之處。
壽星爺年紀大,名字已經沒人記得,大迷糊則是大傢伙都這麼叫他,也沒人記得他大名了。
壽星爺是孤家寡人,大迷糊也是,他娘是逃荒那年來島上的,嫁給他爹有了他,後來他爹遭了海難死在海上,他娘便收拾東西跑了。
當時大迷糊六七歲,王向紅做主,大隊裡養下他。
但他終究不是各家各戶自己的孩子,大傢伙看的難免不那麼仔細,結果在他十歲的時候碰上一次冬季暴風雪天氣生病發了高燒。
島上醫療條件差,當時海上氣候很不好,他們也沒法出船送他去縣裡醫院看病。
最終一場高燒把他腦子燒的有點問題——沒有燒成傻子卻也好不到哪裡去,整天迷迷糊糊、渾渾噩噩,所以得名為大迷糊。
大迷糊有力氣,但腦子轉的慢,幹不了精細活,空有個大體格子。
「撒網下鉤潛水扎參,他是幹啥啥不行,不過飯量大,吃啥啥不剩。」王東方挑著螺肉說道。
大迷糊抬起頭:「誰說的?我吃屎就剩下了,上次喜子用雞屎耍我,嗯,那雞屎就跟你那個螺肉一樣。」
王東方一聽這話頓時無語,他低頭看看顫巍巍的螺肉,索性扔回盤子裡:「我吃飽了。」
大迷糊頓時將螺肉撈走。
王東方給他的評價很準確,吃啥啥不剩,滿桌子剩菜一掃而空。
王向紅沒吝嗇,但叮囑他給王憶收拾房子要捨得下力氣,不能偷懶。
大迷糊滿口答應。
他實際上也是這麼做的,回到校舍後,他脫下衣服露出結實的身板就忙活起來,王憶開門他則準備搬雜物。
結果門一開,雜物堆里鑽出來個少年。
少年十來歲,臉黑皮膚糙、頭髮亂糟糟,身上穿著件洗得發黃的白襯衣,脖子上掛著根髒兮兮的紅布條——不是紅領巾,就是一條紅布。
突然冒出這麼個人,王憶嚇一跳:「你是誰?」
「他叫鼻涕。」大迷糊推開他開始幹活,不怕髒累,上手就干。
少年鼻子上確實掛著兩條鼻涕,一吸一放跟兩條蟲子似的上上下下。
他說道:「王老師,我、我叫王丑貓,我爹讓我來給你打掃衛生。」
王憶從包里抽出一張心心相印紙巾遞給他,他聞了聞,高興的塞進嘴裡。
這把王憶嚇一跳:「你幹嘛?」
王丑貓也被他的話嚇一跳,趕緊抽出來遞給他:「王老師我以為你給我的。」
王憶說道:「是給你的,這是紙巾,給你擦鼻子的。」
王丑貓說道:「它香噴噴的,我以為這就是棉花糖,蛤蟆哥說縣城裡的棉花糖就這樣,大大的白白的軟綿綿的香噴噴的。」
考慮到這個年代,王憶確定這娃不是在開車,於是他悲從中來,這是個苦孩子啊。
他又指向王丑貓的脖子問:「你的紅領巾怎麼成這樣了?」
王丑貓低頭說道:「讓人搶走了,少先隊員不能沒有紅領巾,我只好找了個代替的。」
這就更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