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迷糊蹲在門口連吃帶喝,吃著喝著突然哭了起來。
王憶愕然:「你哭什麼?好吃哭了?」
大迷糊搖頭哭道:「不是,王老師你對我真好,你自己吃海貨,把餅和小米粥給我吃,就支書和你對我最好!比我爹對我還好!」
王憶安慰他道:「行了別哭了,我是喜歡吃海貨。」
大迷糊哽咽道:「我只是迷糊,我不傻,誰能愛吃海貨不愛吃豬油大餅和小米粥呢?螃蟹海貝有什麼好吃的?又吃不飽肚子!」
王憶一時無言以對。
鍋里水開了便可以熄火。
然後他也可以連吃帶喝:就是海貝忘記淘沙了,吃起來有點牙磣,不過煮海鮮的湯水極其鮮美。
他吃完早飯,天涯島也開始正式上工了。
漁船駛出,各隊婦女分散開,然後有人便唱歌,很快好幾個人跟著唱:
「向前進向前進,戰士的責任重,婦女的冤讎深,古有花木蘭替父去從軍,今有娘子軍扛槍為人民……」
大迷糊竟然也會唱這首歌。
他說之前島上駐紮過部隊,所以社員們學會了許多軍歌,八零年以前海福縣每年還組織各公社進行軍歌比賽。
朝陽高升,雲霧散去。
日出從東方天際一縷光到四海明亮就是一剎那,當真是太陽突然間就從海平線下跳出來了。
晨暉遍灑全島,海上的藍色帶上了丹紅,天與地、島與海、樹與草,瞬間如一色。
王憶坐在門口石頭上看課本。
大迷糊去海里洗鍋碗,回來時候扛著一張躺椅。
王憶打眼一看愕然道:「這不是支書的躺椅嗎?」
大迷糊說道:「嗯,現在沒人坐,王老師坐。」
後面王丑貓又來了,他發現王憶這裡沒有板凳,就跑回家去拿來一張老條凳。
看見王憶看課本,他湊上來跟著看。
王憶一邊翻閱算術課本一邊問:「你喜歡念書嗎?」
王丑貓鄭重的點頭:「喜歡,領袖說人有了學問好比站在山上,可以看到很遠很多東西。沒有學問如在暗溝裡走路,摸索不著,那會苦煞人。」
王憶吃驚:「你覺悟夠高的呀。」
王丑貓咧嘴弱弱的笑了笑,小聲說道:「這是支書爺說的,其實我喜歡念書是因為念書能當官,當官能吃飽飯,吃方便麵。」
王憶說道:「念書確是能當官,但你想當官不能是為了自己吃飽飯,是要帶著大家一起吃飽飯,一起吃上方便麵!」
王丑貓趕緊點頭:「對!」
過了一會有婦女上來遞給他兩個蘋果,問道:「王老師,你這裡要開學校嗎?」
王憶站起來說道:「嫂子你好,不是我要開學校,是咱的學校重新開班。」
婦女問道:「那育紅班也開嗎?」
王憶猶豫了一下,說道:「也開、吧。」
婦女頓時歡天喜地的走了。
過了一會她又回來,手裡牽著個娃,懷裡抱著個娃。
王憶心裡咯噔一下。
我草,不會是要讓我看孩子吧?我是人民教師不是幼師!
婦女來了把倆孩子遞給他,很放心的轉身就走,臨走前只留下一句話:「他倆不聽話,你就放心的揍!」
倆娃娃大的一個五歲,小的那個三歲,一人手裡攥著一塊青蘿蔔。
王憶看他們,他們看王憶。
大眼瞪小眼。
王憶問道:「你倆叫什麼?」
倆娃娃傻傻的看著他,不說話,就是吸溜鼻涕。
王丑貓指著他們說道:「她是姐姐,叫花鞋,他是弟弟,叫皮鞋。」
王憶一愣,這是什麼名字?
不過想想自己的小名他又瞭然,島上人奉行賤名好養活,給孩子起小名講究下賤難聽,這樣小鬼厭倦不會來纏孩子。
兩個孩子不知道是怕生還是被親娘臨走前那句話給嚇到了,並不鬧騰,在門口坐下小心翼翼的啃蘿蔔。
王憶想跟他們打交道,便問道:「蘿蔔好吃嗎?」
花鞋點點頭,皮鞋搖搖頭:「辣,咸。」
王憶遞給他一張紙巾嘆氣道:「辣是對的,咸是因為你鼻涕流上面了。」
他又把婦女給自己的蘋果拿出來要分給兩人,兩個孩子頓時高興的手舞足蹈。
王丑貓蹲下問:「皮鞋你吃蘋果,把蘿蔔給我吧。」
皮鞋搖搖頭,趕緊將蘿蔔塊裝進髒兮兮的褲兜里。
王憶正琢磨著怎麼帶倆孩子玩。
這時候村委辦前響起王東喜的招呼聲:
「二嫂來了?帶著孩子來見王老師?」
「大嬸子好,你們都帶著孩子?這是來幹什麼?」
一個老太太樂呵呵的聲音傳過來:「祥文家的大學生小子不是當老師了?育紅班又開了,我們把孩子送過來。」
王憶驚恐的抬頭看去。
婦女老太們拉扯著一個個人類幼崽歡天喜地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