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建閩東福寧縣的位置在海邊,境內有山區,王憶在網上搜了一下,當地山里多有農村,不過隨著年輕人的走出這些農村逐漸凋敝了。
也就是說在一大片山地中有蔽塞的農村。
這正好符合他的要求!
從翁洲到福寧縣跑高速公路只要五個小時,王憶打了個瞌睡,然後車子就進入福寧縣城了。
他打開手機看了看,2個未接來電、2個未接微信語音對話申請,不出意外都是袁輝給他發來的。
但他手機靜音了,沒聽到聲音,袁輝給他又發了信息:給我個具體定位,我已經出發了。
王憶給他回復了一條信息:我最近很累剛才補覺來著,你到了福寧縣後聯繫我,我給你定位。
袁輝立馬給他發了個定位並發回信息:我很快就到。
他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就在他們後頭八十公里。
王憶嚇一跳,這貨挺心急,跑的真快!
福寧縣不大,網約車轉了轉就帶他找到了玉龍騰酒店,司機給他結束了訂單,王憶小心的背起背包下車。
酒店很新,一棟高樓大廈拔地而起,門口有保安、有泊車小哥,有兩個年輕保安正在一起說說笑笑。
王憶走過去打了個招呼一人散了一支華子:「你們好,我想打聽個人。」
「先生你好,你說就行。」一個保安看了看手裡菸捲上的牌子,立馬把同伴的給搶走了,「墩子,你不抽菸給我吧。」
被搶的保安長的矮卻敦實,皮膚黝黑粗糙,整個人跟生鐵塊似的,不知道墩子是他名字還是綽號,反正很貼切。
他被搶了香菸也不惱,而是說:「哥你少抽點吧,煙這東西不是好東西,我二姑父就愛抽菸,一天兩三盒,結果去年查出肺癌來了,還有我……」
「行行行,墩子你不會說話你別說了,求你了。」搶煙的保安雙手合十做求饒狀。
他又問王憶:「不好意思讓先生看笑話了,我們倆就是瞎鬧騰,請問你要打聽什麼事?」
王憶問道:「是這樣的,我想打聽個人,你們知道邱大年這個人嗎?我……」
「年總啊?怎麼不知道?」墩子笑了起來,「你是什麼人?找他干哈?」
王憶說道:「我是他好朋友,今天過來找他說點事。」
墩子恍然的說道:「哦,你是年總朋友啊,那成,那個……」
他回頭看了看,黑漆漆的臉上露出疑惑之色:「年總剛才還擱這兒來著,人呢?干哈去了?」
搶煙的保安說:「是去找保潔了吧?」
墩子恍然的說道:「哦對,剛才有客人說他們房間老是沒人打掃,我聽年總說他去安排一下子。」
王憶聽著兩人的對話暗地裡倒吸涼氣。
邱大年現在混的這麼開嗎?
『你來玉龍騰酒店後勤隨便打聽我,都知道我……』
『年總……』
『他去安排一下子……』
王憶稍微一聯想心裡有點肅然起敬,邱大年看來在酒店干成領導了,難怪他要背井離鄉出來上班呢。
墩子領著他往樓上走:「年總這會指定在二樓保潔休息室呢,你跟我來吧。」
保潔休息室在二樓走廊盡頭,所以從邊緣的樓梯上去便能找到。
他們兩人推開樓梯門然後有聲音從屋子裡傳來:
「李姐,0505的那客人說你們這兩天一直沒給人家打掃衛生,我看他挺不樂意了,你待會給他收拾收拾唄?」
「這事跟你有雞毛關係?你自己活少了唄?真是家住在海邊,你管的夠寬。」
「不是李姐,我沒別的意思,我哪能管你,我是怕客人投訴,一投訴不是扣錢嗎?」
「讓他投訴去唄,我本地五套房過來就是玩的,你讓他投訴吧。」
「不是李姐,這不是不好看嗎……」
「行了大年你忙你的事去吧,我本地人還不知道在這裡怎麼辦事?怎麼不好看?不好看你讓經理來找我吧。」
聽到這裡墩子很不高興,怒氣沖沖往前走:「什麼人啊,年總好心好意……」
王憶趕緊拉了他一把沖他做了個噓聲的動作,然後拽著墩子往後走,又走樓梯下去了。
墩子不高興的問道:「你干哈呢?拉我干哈?」
王憶看出這小伙子有點頭腦簡單有點莽,就說道:「你這樣進去年總和那個李姐都不好看。」
墩子說道:「咋不好看?我進去幫年總懟那老娘們,你看我懟不結巴她算我今天舌頭打結了。」
王憶無奈道:「你懟贏她又怎麼樣?年總被她訓斥呢,你進去不是讓他難堪嗎?」
墩子一邊往下走一邊琢磨:「哎別說,是這麼個道理,看不出來你情商挺高啊。」
王憶更無奈。
這哥們比大迷糊機靈不到哪裡去啊。
墩子還在繼續琢磨:「你剛才是為了保全年總的面子所以才拉我下來是吧?明白了,你這人行,能處。」
王憶苦笑:「墩總你謬讚了,你給年總打個電話讓他下來吧。」
「不用打了,他這不是出來了嗎?」他指向電梯口,此時一個高大肥胖的青年正在揉著腰走出來。
這人身穿保安服、頭戴大檐帽,濃眉大眼大厚嘴唇,不是王憶熟悉的邱大年是誰?
看見邱大年的打扮王憶服氣了。
對方QQ上還真沒有誇張,確實只要來酒店後勤上打聽沒人不知道他,畢竟他就在後勤上當保安。
剛才聽見那保潔李姐訓他的時候王憶就猜到他不是什麼領導了,現在的保安服算是一錘定音了。
邱大年邁著慣性外八字步伐往外走,走著走著愣住了。
他搓搓眼睛,指向王憶:「我艹,老姨你真來了?不是,你怎麼出來的?你怎麼來的?」
墩子仔細打量王憶然後嘀咕了起來:「你女的啊?沒看出來,這長的挺爺們的。」
「不過挺年輕的,大年怎麼叫你老姨?你家輩分大嗎?」
王憶露出地鐵老漢的表情,他嫌棄的看著邱大年說道:「你亂喊什麼?不是阿姨嗎?怎麼成老姨了?」
邱大年高興的快步走來上手去摟他肩膀:「這不是每次叫你阿姨你都不願意嗎?最近我開始看魯迅的書,魯迅說中國人是喜歡折中的,於是我決定叫你老姨,這樣你就願意接受阿姨的綽號了——沒想到這一招還真好使。」
說著他露出欽佩之色:「魯迅不愧是周樹人,真的厲害,把咱中國人的人性拿捏的死死的。」
王憶一巴掌拍掉他的手臂:「行呀,你一個保安不看安保手冊看起了近代文學。」
邱大年哈哈笑道:「我們哪有什麼安保手冊?」
王憶解釋道:「我開玩笑的,只是網上一個梗而已。」
墩子自來熟的參與話題:「是不是這個梗?我是一個保安,保衛一方平安。愛吃小熊餅乾,上班只為下班。工資只夠早餐,每天都想加餐。帶給業主溫暖,業主罵我腦癱。整天鬱鬱寡歡,愛情與我無關……」
王憶搖搖頭,他又說:「那是不是這個?手持保安三件套,遇到業主要微笑。指揮司機把車倒,謹防小偷把窗撬。」
邱大年推了他一把說:「行了墩子,你滿嘴順口溜,想要考研呀?」
墩子說道:「我初中都沒念完,怎麼考研?不是那塊材料,不過可以做烤菸,俺家那裡農田種煙,所以俺們那男女都愛抽菸,我二姑父抽的最狠,結果抽出肺癌來了。」
他又問王憶:「對了你還沒說呢,你剛才說的是啥梗?我就愛聽人說梗,老搞笑了。」
王憶剛才沒好意思詳細說《安保手冊》這個梗,畢竟面前就是兩個保安容易傷人自尊心。
沒想到墩子還主動催他問,於是他只好簡單的說道:「保安修習的《安保手冊》有三課程,課一是如何收拾落單的外賣員;課二是如何讓業主閉嘴,課三是遇到危險如何全身而退。」
墩子笑道:「哈哈,這是什麼破梗?有意思。」
邱大年一臉無奈:「行了行了墩子,你趕緊上班,我跟我哥們要說幾句私密話。」
墩子痛快的轉身而去。
邱大年趕緊抓住王憶手臂問:「你怎麼跑出來的?傳銷那些人不禁錮你的人身自由?哦我明白了,你這是南派傳銷是吧?我聽說南派傳銷不扣人,靠洗腦發展下線。」
王憶說道:「你怎麼就一門心思覺得我陷入傳銷里了?算了這事慢慢聊,你能不能請假?我帶你去吃個飯。」
邱大年說道:「你來我地盤了我怎麼能讓你請客?我請,我知道這邊有個砂鍋店,那砂鍋燉的可好吃了。」
他想了想又搖頭:「算了,你好不容易來找我一趟不吃砂鍋了,我請你下館子吧,羊肉你愛吃吧?我請你吃烤羊。」
王憶說道:「不用你請我、也不是我請你,我是帶你去見個人,這人會請咱們吃飯的。」
邱大年一臉猶豫:「老姨,你別怪我想的多、想的亂,你這套路太像搞傳銷的了。」
「先給朋友打電話說要領著去發財,朋友不去然後就上門領著去吃飯,吃飯的時候還有傳銷里的人幫忙進行洗腦……」
王憶讓他一說,也感覺自己這像是拉著朋友去搞傳銷。
這時候門口的墩子又過來了:「誰要搞傳銷啊?帶我一起去,我有一次讓我表哥領進傳銷公司里了,就是在北海那裡。」
「那裡面挺好的,管飯吃,我啥也不干光吃光睡,後來他們就把我和我表哥一起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