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華是這年代象棋界最有名氣的人,有「東方電腦」和「棋王」之稱。
他在棋壇的經歷相當傳奇,1974年開始參加全國比賽,1978年獲全國第三名,1979年獲全國亞軍,1980年獲全國冠軍,去年又蟬聯了全國冠軍。
而聶旋風的經歷更傳奇,自從1975年在第三屆全運會上擊敗老一代圍棋霸主、曾獲得三屆全國圍棋錦標賽冠軍的陳祖德而首次捧得個人冠軍後,他連續蟬聯四屆全國冠軍,穩穩坐在中國圍棋第一人的寶座上。
不僅如此,旋風哥還於1976年隨中國圍棋代表團東渡曰本訪問,在友誼比賽中取得了五勝一負,包括戰勝日本本因坊冠軍石田芳夫九段、天元冠軍藤澤秀行九段等強手的驕人戰績。
王憶挺關注聶旋風的,因為他知道就在兩年之後旋風哥將以一己之力鎮壓曰本棋壇氣運三年!
不管象棋還是圍棋都講究謀三而動一,講究下棋要目光長遠,現在在王東喜眼裡,王憶的目光也很長遠。
王東喜的事還真提醒了王憶,他特意去找王向紅說了一聲,讓他叮囑隊裡社員們低調一些,不要把島上通電的事鬧成滿城風雨。
他對王向紅說:「支書,咱們通電這個事必須得穩著來,因為後面還有一台柴油發電機!」
「那玩意兒厲害了,它要是帶過來,咱全隊別說通電燈了,就是家家戶戶買電視、買電冰箱也能供得上電!」
王向紅一聽這話頓時精神緊繃:「你放心,王老師這事你不用管,你帶著娃娃們上學行了,咱隊裡用上電這件事一定會低調!」
王憶這才滿意的回到聽濤居。
聽濤居里王狀元正在逗弄老黃,一個勁的跺腳嚇唬老黃,老黃用看二傻子的眼神看他。
王憶中午準備了肉罐頭。
梅林罐頭。
這是滬都特產,這年頭孩子對滬都的嚮往是大白兔奶糖,成年人的嚮往就是梅林罐頭。
梅林罐頭現在是滬都飲食界的王牌,王憶周末在滬都還看到過報紙上的報導。
改革開放後這工廠就從英吉利等8個國家引進先進設備33台,生產實現了機械化、連續化,增加了品種,有肉、水產、禽、水果、蔬菜等7大類,100多種規格。
可以說王憶現在隨便往島上帶罐頭都不會惹人懷疑,管它什麼品類,說一聲梅林牌子就能讓人信服。
島上多數孩子還沒有見過罐頭。
這些罐頭的包裝紙都被撕掉了,從外面看是普通的鐵皮,平平無奇。
王憶一人給他們發了一個,他們納悶的看著罐頭有人還問:「王老師,你怎麼發我們個鐵盒子?」
「這是罐頭!」還是王狀元識貨一些,「我姨給我家拿過,比這個大,裡面都是果子!」
王新釗恍然道:「噢,這就是罐頭呀,我叔家裡有盒子,他說裡面有肉的。」
王憶教他們打開罐頭封皮收了起來,讓他們只帶走盒子和裡面的午餐肉塊。
蓋子打開,整塊的午餐肉露出來。
招弟聞了聞,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真香,它比排骨還要香呢!」
王憶暗道那肯定了,梅林這企業自己拉胯,如今的罐頭拼命加香精和味精,聞起來確實霸道,可吃起來那就有點膩了。
但這年代的人不怕膩,越膩越受歡迎,因為人的肚子裡缺油水。
學生們顧不上回家,兩手端著個午餐肉罐頭拼命的聞。
王狀元小心翼翼的摳了一塊塞進嘴裡,其他人下意識看向他關心的問:「什麼味道?」
少年沒有回答,掐著罐頭跟踩著風火輪一樣往家裡跑。
王丑貓也摳下一點塞嘴裡,然後傻乎乎的笑:「哎呀,這個好吃,這個太好吃了,裡面是肉哎,真的是肉!」
助教們開開心心的回家,王憶也開開心心的吃自己的香椿芽炒雞蛋。
這是最後一波香椿芽了,時間馬上進入五月,香椿要老了。
念及於此,王憶忍不住感嘆:歲月是一把殺豬刀,黑了木耳紫了葡萄軟了香蕉!
下午是學生們的勞動課。
王憶領著去擼榆錢、打豬草,可王狀元想領著學生去幫忙樹電線桿。
這被王憶一口拒絕。
施工地還是要隔著遠點,容易出事。
王狀元想不明白:「王老師,豎電線桿就是挖坑和栽木頭,這有什麼危險的啊?」
王新釗也說道:「我們在水花小學念書的時候,老師還給我們安排勞動課打石頭,他把打下來的石頭賣給蓋房子的。」
王憶聽了想罵娘,有些老師是真沒有師德!
不過看到學生的態度他覺得自己還是不夠入鄉隨俗,82年的學生確實沒這麼金貴。
考慮到漁汛到來他們都要停課出海去撒網、拉網、搖櫓,那挖坑種木頭這種事對他們來說不算危險。
這樣王憶把隊伍調整了一下,王狀元和四年級、五年級的部分學生去給民兵隊幫忙,其他人還是繼續擼榆錢、打豬草。
被他選去給民兵隊幫忙的都是大個子學生,王狀元領著他們高高興興就過去。
隔著還挺遠王狀元就喊:「爸啊爸啊,王老師讓我來找你……」
正握著鐵鎬揮汗如雨的大膽疑惑的抬起頭。
他看向走來的幾個孩子問旁邊的人:「我家那兔崽子剛才念叨什麼?」
王東峰說:「王老師讓你去找他!」
一聽這話大膽急了:「草他娘的,這幫兔崽子肯定惹事了,我前幾天聽大國和墨斗說看見勞動課上王老師把我家老大單獨列在一邊就覺得有事,不過我尋思我跟王老師關係挺硬,他看我面子應該會饒這兔崽子一把。」
「現在看來這事壓不住了,王老師不管他們了!」
他把腰上的武裝帶抽了下來,王狀元興高采烈的跑過來,然後看見老爹舉起武裝帶擺出了讓他做噩夢的力劈華山……
王狀元轉身就跑:「爸啊我咋了?我又咋了?!」
大膽吼道:「你咋了我怎麼知道?說,你咋了!」
王狀元狂奔慘叫:「不是啊,你先別打,你先說啊,我怎麼了嘛,你為啥要打我!」
「我問你呢!你怎麼了你到底又幹啥事了?給我說,快說,否則我抽斷你的腿!」大膽狂追不舍。
還是王新釗腦瓜子靈活,他從爺倆對話中琢磨出不對勁的味道,趕緊喊:「往王老師那裡跑!」
於是王憶就看著王狀元咬牙切齒沖自己衝來,後面還有個大膽揮舞著武裝帶跟揮舞馬鞭一樣……
事情是誤會,王憶一句話給解釋清楚了。
大膽得知兒子成為勞動委員兼任勞動課代表,手裡的武裝帶幾乎脫手:「不、不是吧?這兔崽子成你勞動委員了?」
「王老師,咱倆感情深是一回事,他該教育他就教育他那是另外一回事,你別看我的面子上額外照顧他啊!」
王憶很無奈:「我也想問一句『不是吧』,你兒子當勞動委員十來天了,你一直不知道?」
大膽說道:「他沒說呀。」
「中午我還獎勵他一盒午餐肉呢。」
「中午我沒在家呀,我們民兵隊中午吃的是隊集體的飯然後繼續上工了。」
王憶說道:「行吧,現在事情說開了,大膽今天是你的不對,你得跟王狀元同學道個歉……」
「我跟我兒子道歉?」大膽哈哈大笑,「這不是滑稽了?哪有老子給兒子道歉的!我不揍他不就行了?」
說著他轉身走了。
王狀元在旁邊悲憤欲絕卻又無可奈何。
王憶看著大膽的背影搖搖頭,這樣當家長可不行,太簡單粗暴了,容易在彼此心裡埋下刺。
但現在看大膽的態度,那是鐵了心不把自己誤會兒子的事當回事。
王憶沒有去徒勞的教育他,而是拍拍王狀元的肩膀說道:「這件事不算完,王老師給你記下了,一定逼著你爹給你道歉!」
王狀元難以置信的瞪眼看著他:「王、王老師,你說的是真的?不是,你跟我是一邊的?」
王憶說道:「我只跟公理和正義是一邊,今天的事情就是你爹錯了,天王老子來了也是他錯了、也得他道歉!」
王狀元一下子流眼淚了,他哽咽的說道:「王老師,你太好了,你咋不是我爹呢?」
這話把王憶整不會了。
他在心裡想,我要是你爹你恐怕無法健康的長到這麼大啊!
不過王狀元過去淘歸淘,今天卻是沒犯錯。
於是王憶又拍拍他肩膀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不用哭,以後只要你沒犯錯,那你絕不會挨批評、受委屈。」
他又對其他學生說:「其他同學也是這樣,只要你們沒有犯錯,那你們就可以堅信一件事,王老師一定會跟你們站在一邊!」
學生們歡呼:「王老師萬歲!」
王憶沖他們揮揮手:「同學們萬歲!」
被老爹冤枉一場,王狀元對樹立電線桿失去興趣,發狠的開始打豬草。
豬圈裡的五頭小豬長勢喜人,它們每長一斤肉裡面都有二兩是王狀元的汗水。
下午放學,王憶帶著一袋子大白兔奶糖和一些結婚用品去王東峰家。
王東峰家裡只有他和母親相依為命,他的父親和哥哥在一次出海的時候遇上海難沒有回來。
所以,現在他母親滿山花特別的重視他的婚事,她費盡千辛萬苦的把兒子拉扯大,只要再給他說上媳婦兒那就是完成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