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憶正要詢問,這時候門把手被擰開有警察走進來:「兩位同志,我們局裡領導來看你們了。」
接著有三名中年警察進來。
帶路警察給介紹了一下,三人分別是局長、政委和一名黨代表。
三人很熱情的跟兩人挨個握手,把兩人好好誇了一通、感謝了一通。
他們顯然已經知道了兩人身份,期間表示要給王憶所在的王家生產隊送一封表揚信。
然後三人各種熱情洋溢的去誇讚孫征南:「孫同志你不愧是從被授予穿插英雄營這一光榮稱號的124師第372團第1營中走出來的英雄戰士,從你的身上我們看到了老山精神、看到了我軍虎威……」
「能立下集體一等功的部隊培養的士兵就是不一樣,我們看過犯罪分子身上的傷痕了,你下手穩准狠,乾的太出色了……」
「孫同志你這麼優秀的戰士怎麼會退伍呢?你沒有轉業到地方提干?這不應該啊……」
面對三人的熱情讚揚,孫征南以沉默來回應。
這樣三人很快就覺得不對勁了,於是紛紛停下了話語。
這時候那名黨代表給兩位領導使了個眼色他們走到一邊,王憶側耳傾聽聽見黨代表壓低的聲音:「這位同志表現的不對勁,他的《退伍證》會不會是假的?」
「聯繫市武裝部查一查他的信息?」
「不能,他的退伍證沒什麼問題,這個我見過不少,而且不是給老莊看過嗎?老莊就是部隊轉業過來的,每年都負責跟武裝部對接訓練地方民兵隊伍,這隊伍里退伍軍人多了去,他見過的退伍證可多了,他都說了沒問題那肯定沒問題。」
「那這個同志的態度不對勁呀,再問問?」
王憶也發現了孫征南面對三人的態度不對勁,但他聯想到了先前孫征南提到的『戰友』。
孫征南強調過他這戰友情況複雜且家人偷偷搬家,所以王憶就猜測是不是他和他的戰友們身上曾經發生過一些不好的事情,導致他們沒法在部隊繼續正常服役?
要知道通過三位領導的話他知道了孫征南服役的部隊竟然立過集體一等功,而孫征南昨天跟他說過,他們師人員冗雜今年年初被裁軍了。
這兩件事是矛盾的,裁軍絕不可能裁到英雄部隊去!
只有一個可能,他們在部隊裡無法正常服役了,部隊讓他們退伍,算是給他們一個體面的交代。
如果是這種情況就能解釋他對待三人的沉默不配合態度了。
他無法正常的跟三人進行溝通。
三位領導還想再探探他的底,王憶便給三人使眼色,黨代表把他拉到一旁問:「怎麼了?」
王憶低聲問:「領導,你知不知道創傷後應激障礙這個問題?就是有些軍人參加過戰鬥後因為戰鬥過於慘烈而留下陰影,情緒和精神上……」
「哦哦,這個情況我知道,你說的是戰後精神病吧?」黨代表也是部隊轉業的幹部,所以了解這種在82年還屬於罕見病的東西。
王憶看了眼孫征南,剩下的話不用再說了。
黨代表一怔,頓時沉默下來。
他去把局長和政委拉走了,後面三人沒有再出現。
孫征南好奇的問王憶:「剛才你跟那位領導說了什麼他不來盤問我的信息了?」
王憶把自己糊弄黨代表的話說出來,結果孫征南臉色嚴肅:「你是隨口說的還是真有這個疾病?」
「我隨口解釋的,不過確實有這疾病。」王憶問,「怎麼了?是不是冒犯你了?」
孫征南凝重的說道:「不是,是我有兩個戰友就有點戰後精神病,他們不能正常的入睡,睡著了一有風吹草動就要精神高度緊張的跳起來……」
他嘆了口氣:「反正很痛苦!你是從哪裡知道這種疾病的?知道哪裡的醫院能治療嗎?」
王憶說道:「這是我大學時期在一本外刊上看到過的,國內現在好像對這方面研究確實不多,具體治療手段我還不清楚,不過我可以托我同學把外刊郵寄過來,我仔細研究一下。」
孫征南感激的說道:「那麻煩您了,同志,太麻煩您了。」
他想了想又說:「要不然這樣吧,最近一些日子你小心點,我跟我的戰友聯繫一下,如果我們一直找不到我那位戰友的家人,我會先去找你然後試著保護你一段日子,你看行嗎?」
王憶說道:「行啊,這當然行。」
兩人在辦公室里又等了一會,莊滿倉回來了。
他又跟兩人挨個握手,說:「這件案子的情況大概明了了,你們可以離開了,我們政委讓我問問你們,你們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王憶說道:「我有,莊同志,我本來要去郵電局結算一筆郵遞費,同時還要聯繫一艘船送一些糧食回我們島上,結果我的時間被耽誤了……」
「好辦。」莊滿倉痛快的說,「郵遞費我幫你去結算,你把信息留給我就行,至於運送糧食回你們天涯島?這事更簡單,我給你聯繫一艘船,免費幫你把糧食送回去!」
王憶樂了:「那太感謝你了,不過郵遞費我下周自己去結算吧,畢竟涉及到一些信息的核對,你幫我聯繫一艘船就行。」
莊滿倉又問孫征南,孫征南說道:「麻煩您送我回到FH縣就行了。」
這樣莊滿倉就去聯繫船了。
對於公安局來說安排一艘船不是難事,莊滿倉還跟倉管所聯繫找了一些力工,三下五除二將倉庫里的糧食全給運上了船。
貨船起航,先去FH縣碼頭放下了孫征南,又載著王憶回到天涯島。
這麼一來二去等到船行至天涯島便是晚上了。
夕陽緩緩沉降於平闊的海面,然後月色柔紗全數落下,籠罩了大地與大海。
清冷的銀輝落在海面上,前仆後繼的浪花掛上了銀色,變得朦朧而溫柔。
矗立在遠海之上的天涯島一改白日風采,帶上了神秘的夜色。
白天風從海上來,吹動藍天上白雲飄蕩,撥弄了漫山花影抖動、傾海碧波蕩漾。而夜晚的海島平靜穩重,蟄伏海上給黑暗中的歸客以難以言喻的踏實感。
特別是天涯島如今夜裡不再只是黑暗,山腳下的四個組裡都有燈光傳出,碼頭上燈光最亮,隔得近了還有笑聲壓過波濤聲。
機動船靠上碼頭,王東陽抻著脖子好奇的問:「這是哪個隊裡的船啊?好傢夥,開著油船來燈下聊?這是家裡有油井啊?不心疼柴油啊?」
王憶跳上碼頭說道:「我家裡要是有油井,那咱隊裡不是要富得流油了嗎?」
看到他的身影碼頭上頓時響起歡呼聲,好幾個孩子撲棱著跑過來:「王老師、是王老師!」「是我們敬愛的王老師!」
敬愛的王老師……
王憶聽到這稱呼忍不住的樂,真是一句充滿時代感的話!
天涯島的社員紛紛迎上來問:「王老師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
「對呀,支書還讓大膽帶著人去縣裡等你了呢!」
「大膽沒回來?你們錯開了?」
王憶說道:「大膽去縣裡了?我不知道呀,我沒碰上他們,實際上我是從市里直接回來的,沒在縣裡的碼頭上停歇,看來是錯開了。」
聽見他們的嚷嚷聲特別是聽到孩子們嗷嗷的『王老師』,王向紅披著衣裳、拎著煙杆過來了:「王老師,你怎麼自己回來了?」
王憶把今天在市裡的遭遇說出來,王向紅聽的大驚:「現在城裡這麼亂了?」
旁邊聊天的人趕緊參與進來:
「那可不是亂的很嗎?城裡根本沒法住人,沒有多少人全是車,汽車你們知道嗎?市裡頭可多了,多的數不過來,什麼樣的都有,有鱉蓋子、有鯊魚車、有大帶魚車,它們到處開、到處撞!」
「那能行嗎?那撞到人可咋辦呀?」
「咋辦?就撞死了唄,你們不知道,城裡常出人命案子,車亂軋人,有的連頭都被軋去了,聽說有交通警察,但沒有用,整天藏在炮樓里不敢出去啊……」
「都說大地方好,我看它好個屁,吃好吃賴的還是得在咱家裡好!」
「對,咱家裡好,現在城裡頭亂,到處是打仗的,有練少林寺和尚功的,還有練氣功的,現在滬都就都在找個氣功大師,他打拳能放電!」
「這不是胡扯蛋嗎?人又不是電鰩子,拳頭怎麼能放電?」
「這未必啊,我們王老師拳頭就能放電!」
此時王憶完全不敢吱聲:
滬都在找的那位氣功大師——大約可能十有八九我估計肯定就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