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憶愣是無話可說。
電影誘惑力這麼大嗎?
現在咱可是抓了個帶槍的傢伙啊!
大膽也說:「王老師,你看這狗幣被咱抓到了,綁起來吧,咱綁起來帶走,先去看電影,看完電影再去公社送人,行不行?」
王憶苦笑道:「這電影那麼好看?這小子可是身上藏著槍啊。」
大膽說道:「藏著槍又怎麼了?破獵槍而已,連膛線都沒有,而咱隊裡還有步槍呢!」
王東陽說:「王老師,先綁起來,嘴巴給他塞起來,然後咱去看電影。你看這小子背後說不準還有壞蛋,到時候正好讓他當誘餌給誘惑出來一起抓住一起送公安!」
眾人期盼的看向王憶。
表情那是一個如饑似渴!
這讓王憶忍不住想起了以前上班時候一個同事。
有一次他們要團結全體乘車去一處公園,結果路上出車禍,這同事被車門擠傷了腿。
這樣他們趕緊要送人去醫院,可是這同事當時正在打王者榮耀,他說:「先不著急送我,先送別人吧,我先打完這盤,我這盤要拿MVP了。」
後來他這同事就有了個綽號叫P哥。
王憶想給民兵隊這幫人起個綽號叫電影哥。
不過想來他們也挺可憐的,難怪昨天非讓他去找王向紅求情撥船出來看電影,他們實在太缺娛樂活動了!
王憶只好讓他們把青年綁起來堵住嘴帶走,看大傢伙這眼神、這表情,無論如何是得看電影了。
還好現在已經日落西山、夜色沉沉。
他們回到曬場混入生產隊占的位置,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還綁著個人——大傢伙要麼在呼朋喚友、要麼在聚精會神看幕布。
此時幕布已經有了影像,正在放廣告:
「……本廠工藝先進、品質優良,產品暢銷全國,為您提供新型的建築裝飾材料——鈣塑泡沫裝飾板。」
「它具有質輕、美觀、隔音、隔熱、吸音、耐水等特性,適用於影劇院、賓館、商場、飯店工程等公共設施,深受廣大用戶歡迎……」
電影還沒有正式開始,曬場亂糟糟的,有孩童尖叫、有大人呵斥、有熟人相見的寒暄還有叫賣聲。
王憶無心看電影,一直盯著面前的青年。
青年起初叫喚想吸引周圍人的注意力,可曬場的聲音太雜亂,他又被堵住了嘴巴只能發出嗚嗚聲,所以沒人能注意到他。
這樣他沒轍了,只能向王憶求饒。
他被捆住了手腳,還好雙手綁在前面,於是便一個勁的沖王憶作揖。
那動作老快了。
讓王憶想起了泰迪犬……
王憶狠狠地給他一腳。
這貨對自己不懷好意又是帶刀又是帶槍怕是想害他,所以他對付起這青年來毫不留情。
青年悶吼著掙扎的越發厲害。
這時候王憶注意到附近有人開始頻頻向他們這位置注目了,於是他掏出電棍塞進了青年的肋下。
青年一陣哆嗦,翻著白眼躺在了地上。
有外村人向他們這裡走來,王憶的心提了起來。
但這人不是沖他或者青年來的,而是跟大膽等人打招呼:「大王你們也來了?哈哈,怎麼不去我家裡坐坐?」
大膽和幾個民兵隊成員站起來:「丁隊長呀,今天來的匆忙沒好意思去你家打擾,來,抽支煙。」
丁隊長接香菸一看笑道:「還是菸捲呢,行了,大王你們隊裡今年漁獲豐收了,這都吸上菸捲了?」
又有人湊上來跟熟人打招呼,王東喜也遞上菸捲。
都是王憶送的,他們樂的送人。
有面子。
這比自己抽菸還要爽氣!
斷斷續續的不少熟人跑來打招呼,都想蹭一根菸捲,蹭到了他們不抽,也是夾在耳朵上留下來。
菸捲被當成了裝飾品!
這年頭確實可以做男人的裝飾品,耳朵上夾著菸捲要麼是條件好、要麼是剛跟領導幹部們說過話,幹部給遞了煙。
漁家搖櫓的漢子們是不捨得自己買菸捲抽的。
還有人帶著孩子過來的,隊裡人便從報紙漏斗里倒出幾顆花生給孩子。
這年頭日子不好過,天涯島不產花生,多數人家一年到頭也見不到花生,因為生產隊的錢多數買粗糧很少買瓜子花生這樣的零嘴。
像劉紅梅、鳳丫拿到了王憶給的花生已經全分給孩子了,她們自己都捨不得吃。
王憶分的花生要麼是五香花生米、要麼是酒鬼花生,別的不說口感夠脆、味道夠香。
這種花生別說82年,22年吃起來也是一粒接一粒的吃不夠。
於是孩子吃著花生眉開眼笑,笑著笑著鬧騰起來:「娘,花生米沒有了,我還要、還要!」
很快剛離開的人家又回來問:「他嫂子,你那花生是誰家買的?多少錢呀?」
隊裡人也為難:「不是在這裡買的,是我們生產隊供銷社裡的……」
「你們生產隊有供銷社了?」外村人聽到這話大是吃驚。
多寶島有供銷社,因為島上以前有三個生產隊、現在有三個自然村,可是像天涯島這樣的獨戶島都是沒有供銷社的,買東西很費勁。
「我們隊裡還通電了呢,門口就有電燈泡,晚上可亮堂了,干點啥都方便。」驕傲的聲音響起來,引得周圍好些人詢問:
「天涯島還有電燈泡?就是城裡那樣的電燈?」
「吹牛逼呢,他們哪裡有電啊。」
「真有電了,我前天還去他們碼頭上耍來著,四個大燈泡子,很亮堂……」
紛紛議論聲中也有人來找王憶:「王老師還有花生米嗎?我家親戚孩子愛吃,想找你買點。」
王憶一拍手說:「沒了,我帶的都分給大家了,最後的也送人了。」
隊裡人便嘆了口氣。
王憶摸摸褲兜,還有大白兔奶糖便遞上去:「要不給你親戚家小孩吃個糖吧。」
隊裡人趕緊道謝,旁邊跟來的人也說:「小鵬,還不快謝謝叔叔。」
小孩接過糖扒開糖紙塞嘴裡,含糊的說:「蟹蟹蘇蘇!娘,糖好吃,奶甜味的,很軟!」
「別咬著吃,含著吃。」大人叮囑一句,然後又對隊裡人說,「二嫂,你們隊裡現在真不一樣了,出來看電影還給發噴香的花生米、奶糖,我們隊裡想都不敢想。」
隊裡人笑道:「是我們王老師大方!」
這時候擴音器里的聲音突然變得格外響亮,亂糟糟的曬場就跟停了風的海面一樣頓時平靜下來。
這是要正式放電影了!
果然,幕布上抖動著出現了『長安電影製片廠』七個金色大字。
曬場越來越安靜,逐漸的只有擴音器里傳出聲音:
「韋偉。」
「嗯?」
「要是我的眼睛,真的瞎了,怎麼辦?」
「那,我就想對小孩一樣,每天牽著你,你想到哪兒我就帶你到哪兒,嗯?」
片頭一對男女依偎在一起進行簡單的對話,王憶立馬聽見了吞口水的聲音,還聽見好幾個人在嚎叫:「愛情!這個就是愛情!」
王憶暗暗接了一句:愛你媽個麻花情。
他沒怎麼盯著電影看。
熟悉了82年的民風民情後他感覺這電影多多少少有點矯揉造作,裡面的表演就是舞台腔。
要不是考慮到自己的身份需要低調,他現在真想對著電影廠喊一句:我上我也行!
後面他主要盯著地上的青年。
此時也有人在找這個青年:
「他媽個批,虎逼刀呢?虎逼刀哪裡去了?」劉大彪伏在船頭生氣的問。
劉黑子嘀咕道:「誰知道呢?彪哥我跟你說過了,這小子不服管教,你非要帶著他,這不是帶著個麻煩……」
「行了別給我叨逼叨,這時候了還告狀?大壯和猛子下來沒有?」劉大彪有些焦躁起來。
劉黑子拿起在關外搶的蘇俄望遠鏡仔細看向山頂。
山頂黑漆漆的,什麼也沒有看見。
劉大彪陰沉著臉說:「怎麼回事?就是讓他倆宰一條狗從狗肚子裡剖幾個狗崽子,怎麼還沒回來?在那裡吃上燉狗肉了?」
劉黑子說道:「彪哥,你說他倆會不會出事了?」
「不可能!」劉大彪斷然道,「大壯和猛子都是老獵人,這生產隊的青年壯年都去看電影了,今夜島上最空虛,他倆去摸死一條帶崽的狗絕不是問題!不可能被人發現,因為島上沒有能發現他們倆的了!」
「那他倆怎麼還沒有下來?」劉黑子問。
他又猜測:「彪哥,我估摸著虎逼刀肯定是找那個王憶去了,王憶在多寶島看電影,他知道後八成是開著那機動船過去了。」
「你說會不會他被王憶那伙人給抓到了,然後把咱們給供出來了,然後島上裡應外合設下了陷阱把大壯和猛子給抓了?」
劉大彪臉色越發陰沉:「不可能,他們怎麼互相通知?」
「打電話唄——這島上有電啊,說不準也有電話了。」劉黑子說。
劉大彪冷靜的揮揮手:「不可能,沒有電話線!」
劉黑子繼續猜測:「那會不會是無線電?你說過啊,這天涯島以前有部隊駐紮,會不會部隊留下了無線電?」
劉大彪沉默了。
又是幾分鐘過去,島上風平浪靜,無聲無息。
他咬咬牙說:「再等十分鐘,他倆不回來咱就撤!」
劉黑子說:「彪哥咱直接撤吧,我這左眼皮子一個勁的跳,左眼跳災啊,我看咱今晚不順當……」
「閉嘴閉嘴!」劉大彪咬牙切齒的說,「這時候別亂了軍心!」
他拿過望遠鏡掃視島上。
島嶼沉靜依舊。
像海上蟄伏的巨獸。
唯有昏黃的燈光亮堂著。
像巨獸長了無數邪惡的眼睛。
他掐表等了十分鐘,看到島上依然無聲無息便果斷說道:「草他媽,撤!」
搖櫓的兩個漢子問:「彪哥,不等了?」
劉大彪陰沉的搖搖頭。
其中一個漢子猶豫的說:「彪哥要不然咱直接殺上去算了,反正咱有槍……」
「你他媽腦殼裡是豆腐?」不等他說完劉大彪抬腳踹了上去,「天涯島上他媽這支書別看上了年紀,他是狗日的戰鬥英雄,老虎老了也是虎!」
「而且他還不是最厲害的一個,這他媽那邊小離島看見了嗎?上面有個缺耳朵的死老頭,我他媽親眼見過那老不死的拿著根鐵鍬棍子一個人戳倒了六個青年!」
這件事他沒有細說。
當年他還是青年那會,聯合七個兄弟偷雞摸狗然後摸上了天涯島的小離島,本想偷雞鴨和漁具離開,結果卻被一個看起來暮氣沉沉的老男人給撞上了。
他們想教訓這老男人,上去六個兄弟拿著刀卻讓人一口氣給戳翻了,全被戳斷了骨頭,有一個肋骨插進肺里還是去市里做手術切了一塊肺才活下來!
他運氣好藏了起來,後來聲響驚動了主島,老男人急著回院子裡收拾他晾曬的背心。
然後他看見了幾件背心,上面都有字,他看見的兩件上一件是『兵團大比武第二名』、一件是『冷槍射手』!
這段記憶至今清晰的存在於他的腦海中,而且如今他見多識廣不像青年時期孤陋寡聞,他現在很清楚那老男人多麼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