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的翻開醫書,接下來一頁是四個字,『仁道藥濟』。
字體遒勁有力,很不錯。
此外還有一首五言絕句:一日三餐飯,千金不買錢。人生無限事,何處覓醫禪。
這些字跡跟封面的字完全不一樣,王憶沒見過乾隆墨寶,但他估計這就是乾隆寫的了,它後面跟著紅章,應該是乾隆的章,這貨很喜歡蓋章。
再往下翻字跡又跟封面一樣了,上面有硃筆斷句標記也有一些簡單批註,字跡不同,顯然後來經過不少人的手了。
他翻著翻著看到有一頁紙上出現了半片空白,上面又有一首五言絕句:
一本醫心藥,千金濟世方。人間多疾苦,天下盡康強。
不用說,又是乾隆的詩了!
繼續翻還是有,這次是七言絕句了:藥裹醫書滿架塵,一年容易又逢春。只今老病知多少,不是人間未了親。
王憶服了。
娘咧,乾隆不會是通讀了這本書並且一邊讀一邊寫詩吧?
他翻到最後還是一首五言絕句,這次的主題有所變換,寫的是:
人生如落葉,歲月似流沙。相逢皆無語,何日見天涯。
這次帶落款,十全老人。
王憶知道十全老人就是乾隆的自號,還是晚年自號,聯繫這首詩應該能斷定是乾隆晚年看到這本書想到了舊人,一時感嘆寫下了這首詩。
行了。
確定了。
這是一個億啊不對,這是《聊復集·怪症彙纂》!
而且歷屆收藏者絕對知道它的價值,所以才保存這麼好,特別是乾隆題詩這幾張紙保存尤其好,整本書翻閱期間帶著一股藥香氣,不知道是什麼味道,應當是用來防蟲的。
他小心翻閱後又小心的放回去,出去就趕緊查怎麼保存古籍。
然後他給邱大年打電話:「我安排你點事,算了,先問問你之前讓你查的人查的怎麼樣了?」
邱大年說道:「查到了,劉大彪嘛,八十年代你家鄉那一帶的流氓頭子,83年嚴打被打掉了。」
聽到這話王憶頓時放下心來。
這孫子果然不是好鳥!
他就猜這種人是熬不過83年的:劉大彪和手下人隨身帶槍動不動就抽刀子,這些人絕對是黑惡勢力!
他迅速的問道:「那他是因為什麼罪名被打掉的?」
邱大年為難的說道:「事情隔著有點遠了,四十來年了,我找的人只是知道他的大概情況,具體信息他也不了解,就記得當地流傳說他犯得事好像跟外島的紅樹島有關。」
「反正我再詳細查查吧,這是我找了一個水花島搬市里開小超市的老闆問的,他對家鄉事了解不太深。」
王憶說道:「你沒讓他跟家裡人聯繫著問問?」
邱大年說道:「噢,我沒說清楚,這就是他跟老家親戚問的,他對劉大彪更不了解,僅僅是聽老人提起過村裡有過這麼個人,畢竟四十年了,他還不到四十歲呢。」
「是他給家裡一個大爺打電話打聽的,但劉大彪具體犯了什麼事他大爺也不了解,因為劉大彪是在外地被抓的,村里不太清楚。然後後來是風言風語傳出來,有說法是他的事跟紅樹島有關。」
紅樹島?王憶記下這地方後點點頭。
他讓邱大年繼續查這件事,邱大年跟他說比較困難,因為查這事最好是通過公安系統的人來查,這方面他們沒有資源。
這話說的對。
然後王憶想到了袁輝。
他讓邱大年繼續查劉大彪的信息,又把新任務布置給他:
「記一下,給我買點東西,麝香、芸香、花椒、樟腦球、活性炭。那個算了,花椒我自己買,還有你讓墩子開車來一趟工業園的家旺超市拿點東西給袁老師送過去……」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一拍頭。
娘咧。
剛才給袁輝打電話讓對方帶走了主動權,他還沒有說正事呢,還沒有委託袁輝找精神科醫生分析一下秋渭水的心理狀況!
這事簡單,他又給袁輝留言說了一下,袁輝那邊表現超熱情:你讓你助理把東西送過來,我親自去找大夫,今天就給你出結果!
王憶沒那麼著急,不過這種事肯定是越快越好。
袁輝那邊又把話題扯回了《聊復集·怪症彙纂》,他讓王憶把精力都放到這本書上,這期間自己也是王憶的助理。
他很清楚,《聊復集·怪症彙纂》一旦售出那自己哪怕只是跟著喝口湯也能喝胖好幾圈。
一聽這話王憶是心花怒放。
老天爺對自己真是太好了!
瞌睡送枕頭,餓了送餡餅,想媳婦兒了送秋渭水!
他立馬接著袁輝的話提到了劉大彪,讓袁輝找公安系統的朋友去查一下劉大彪當年的事。
袁輝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查一個死了快四十年的人,但還是滿口答應。
王憶很歡樂。
白賺一助理,這樣他先不急著往外賣《聊復集·怪症彙纂》了,先處理陰陽震等老物件。
想到賺錢的事,他又想到了多寶島上的李老古。
這樣他本想再給袁輝打個電話問問紅珊瑚的事,琢磨了一下又放棄了。
紅珊瑚雕刻品肯定值錢,但不會很值錢,而李老古把手裡的紅珊瑚看的那麼緊,他未必能得手,這樣不如不問了。
他把邱大年和墩子買的東西搬進時空屋,然後出倉庫去找孫征南吃晚飯。
既然來了城裡那肯定得在城裡吃頓飯了。
沒人管了,要大吃大喝!
結果孫征南為人怪有原則,他一定要等到最後一班公家船停航確定劉大彪等人不會來才肯去吃飯。
王憶沒轍,這年頭到了晚上九點鐘哪還有飯店開門?
他只好就近找飯店,還好碼頭這種地方肯定不缺吃飯的地方,他找了找找到一家做羊肉燴餅的小飯館,能看見碼頭上大船靠岸。
這是一家木頭和塑料篷布搭建的棚屋式大排檔。
招牌上用油漆刷了幾個字:碼頭大食堂。
王憶拖著孫征南到門口問:「同志,你們食堂招待旅客嗎?」
一個穿著白圍裙的中年男子抬頭笑:「招待,咋不招待?只要是咱工農兄弟那都招待,而且不用糧票,咱這是個體戶,有錢就行!」
經濟越來越活泛了。
王憶看了看裡面,現在捨得下館子的人還是少,碼頭上客人也不多,這會棚屋裡十來張桌子只有兩張坐了人。
他聞見了羊肉味,於是進去問:「你們這裡有羊肉羊湯?」
「對,羊肉燴燒餅,大塊的肉熱滾滾的餅,管飽又好吃。」
「羊肉燴燒餅?多少錢一碗?」王憶還想問問有沒有羊腰子啥的,沒好意思。
老闆笑道:「大碗一元七毛錢,小碗一元錢,加一個燒餅兩毛錢。」
王憶扭頭看向孫征南,對他點點頭示意。
他意思是問孫征南吃幾碗,孫征南卻誤會了,以為讓他來砍價。
孫征南為人沉默寡言,屬於內向性格,買東西不喜歡討價還價,可他執行力很強,王憶給他下命令了,他只能去完成。
這樣他猶豫了一下說:「大哥貴了啊,一斤羊肉才多少錢?現在豬肉不到一塊五,羊肉比豬肉還賤一點,那頂多一塊五吧?你一碗裡有一斤羊肉嗎?」
這個年代羊肉比豬肉便宜一點,也算是時代特色,從七十年代中期就是這樣了,豬肉一斤八毛五的時候羊肉是七毛。
原因簡單,羊肉不如豬肉香,豬肉有肥油,一炒一炸滿嘴香,更受老百姓青睞。
而羊肉不光不夠香還有膻味,外島許多人聞不來這味,更別說吃了。
老闆笑道:「小伙子會講價呀,不過你這麼說可不對,咱雖然是為人民服務才開館子,可也不能賠錢。」
「要是真一碗給你一斤羊肉那我賺什麼?水、料、餅、手藝,這不都是錢?再說,一斤羊肉你也吃不下……」
「五斤都吃的下。」孫征南說。
老闆說道:「還有湯和餅呢?誰家光吃羊肉?家裡開信用合作社的也不敢這麼吃對吧?」
然後他又退了一步:「這樣待會結帳我給你們便宜二毛錢,你們吃多少?」
王憶覺得這價位很合算了,畢竟不要肉票飯票,於是他直接說道:「那就一人先來一碗,一人一個大碗,上十個火燒吧。」
孫征南能吃,這點他很了解。
他們找了一桌坐下。
旁邊一桌是四個中年人,他們正熱火朝天的討論著:「……阿根廷和英吉利打起來了,現在阿根廷已經擊沉英吉利一艘驅逐艦和兩架飛機了,英吉利那邊工黨罵娘了。」
「阿根廷行啊,對這些帝國主義就得狠狠的打!不過美帝國好像拉偏架啊?這些狗日的!」
「美帝國的副總統布希來咱國家了,說是以後他們總統里根也要來?」
「這些事在家裡說,外面不說了,說說電視,《西遊記》要拍了?我看新聞說萬里同志去視察來著,這部電視肯定火……」
「那肯定了,我看《大眾電影》上說先要拍《除妖烏雞國》,然後今年就能放,到時候一起去咱主任家裡看電視……」
王憶正傾聽四個人的討論,這時候兩個大海碗被端了上來,引回了他的注意力。
碗裡面是熱氣騰騰的羊肉湯,一塊塊羊肉切成拇指肚大小,湯上飄著油星子和碧綠的香菜,一上桌先是一股胡椒粉味迎面而來。
「咕咕、咕咕。」孫征南的肚子突然叫了起來。
王憶揮手:「吃,趕緊餵蛤蟆!」
孫征南咧嘴笑,端起跟他腦袋差不多大的碗低頭就往嘴裡扒拉羊肉。
王憶淡定的吹了口氣喝了口羊湯,他說道:「別急著喝湯吃肉,太燙,把餅放進去,這餅是涼的,泡一下等它滋潤差不多然後再吃,嗯,味道可以。」
人家這燒餅是熱的,老闆自家烙的,烙餅人手藝不錯,燒餅外酥里軟分好幾層,用羊湯一浸泡立馬入味。
王憶一看自己翻車,果斷閉嘴老老實實吃飯。
現在羊湯膻味挺大,可能是胡椒粉和香菜用少了。
畢竟現在香菜沒正式上市,價錢挺貴,而胡椒粉這種調味料現在又得憑票購買,也挺珍貴。
不過正經羊肉終究是香味濃郁,王憶這樣抿一口羊湯,壓住膻味後有肉香又有香菜的清香,下了肚子裡暖呼呼的讓人怪心滿意足的。
只有羊肉終究沒勁,他喊了老闆問:「除了這個還有菜嗎?」
老闆說道:「有,我店裡專門做羊貨,你點吧,我都能做。」
王憶說道:「現在韭菜好吃,來個韭菜炒羊血。」
「你會吃,這個菜現在絕對好吃,而且韭菜加羊血,壯陽!」老闆讚嘆道。
王憶說道:「有腰花吧?爆炒一個?」
「爆炒一個!絕對要炒一個,小同志你會吃啊,這羊腰子更壯陽!」老闆再次讚嘆。
王憶還想點。
孫征南趕緊攔住他:「別點了,王老師,夠了、這夠咱們吃的了,還有這些燒餅呢,太多了!」
王憶是今天知道手裡醫書很值錢難免心裡高興想慶賀一下,再說這花不了幾個錢,再再說他還想正經補補呢!
男人誰不想補一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