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大年給他買下的軍服它妙就妙在被玉騰龍酒店積壓多年,然後又是扔在倉庫沒人管,這樣就有明顯的陳舊感了。
如此一來的軍服帶到82年送人既稀罕又不會過於珍貴,這個『度』很重要。
再一個還有價格便宜,王憶看過了,網商們出售的65軍服一套怎麼也得個百八十塊,邱大年直接以抹布價給他拿下幾百套,這真是一個不小的功勞。
丁黑彈拿到這軍服後便異常稀罕。
65軍服一直是男女青年們特別喜愛的服裝,是六七十年代的阿瑪尼、LV。
對於嚮往軍旅生活又未能當兵的青年們來說,擁有一套65軍服堪稱夢幻,這些王憶都打聽過了。
只不過如今是82年了,開始流行喇叭褲、皮夾克、白襯衫、牛仔服之類的奇裝異服,65軍服退出了歷史舞台。
但對於丁黑彈和外島漁民來說這還是好衣裳,反而牛仔服、喇叭褲他們不稀罕——穿著幹活不像話,會被人笑話、會被長輩和幹部批評。
翻來覆去的看著這身衣裳,丁黑彈喜不自禁:「王老師,你不是在這裡逗這個粗人玩吧?你在說笑話呢?這麼好的軍服,你會給我?捨得給我?」
王憶親熱的拍拍他肩膀說:「你別這麼說,咱們都是自家同志,我說了我這人喜歡交朋友,各行各業的朋友都喜歡交往,我想跟你交給朋友,所以送你這身衣裳當禮物。」
毫不誇張的,丁黑彈聽到這話直接紅了眼圈:「你願意交我一個換糖佬當朋友?你可是教員呀,我聽說你還是大學生,我能跟你做朋友?」
王憶說道:「當然能,為什麼不能?不要在意職業。」
「少奇同志在人民大會堂接見掏糞工人、勞動模範時傳祥的時候不是說過嗎?『你掏大糞是人民勤務員,我當主席也是人民勤務員,這只是革命分工不同』。」
「同樣,我當教員是為了人民群眾,你當雞毛換糖客也是方便了人民群眾,咱們之間是平等的!」
這話他是打心眼裡說出來的。
他覺得但凡是22年的正常青年都不會以正常的職業去區分人的高低貴賤,不管是碼農是快遞員是外賣小哥是公務員,只要是憑自己本事吃飯的,那他認為在人格上是一樣的。
起碼王憶自己確實沒有因為邱大年和墩子是保安去看輕他們,而柳毅是富二代就認為人家更高貴。
丁黑彈聽了他的話感慨不已:「難怪你堂堂的大學生會回到咱窮苦的外島,人家說你是不忘本,我說你是覺悟高!」
「是呀,我出生於解放前,但懂事開始就已經解放了。從我懂事開始學的都是『職業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甚至是『越窮越光榮』。可這些年不一樣了,社會風氣變了。」
「咱們外島還好,我跟你說呀王老師,現在城裡頭風氣大變樣,誰當官、誰有錢誰就受到尊重,資本家們捲土重來了、壞風氣也捲土重來了!」
「我能看出來,城裡人看我的眼神是低人一等的,他們認為自己比我這個換糖佬是高人一等的!」
王憶笑道:「那是他們自己的想法,沒人能管的了別人的想法,咱過自己的日子,讓他們自己想去吧!」
丁黑彈重重的點頭,感嘆道:「王老師,你人真好啊。」
王憶擺擺手:「我也沒那麼好,丁老哥,我交你這個朋友也有目的,就是我這人喜歡亂七八糟的搜集些東西,因為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能用做教輔資料。」
「所以我希望你以後收到了一些老物件別直接送去回購站,能聯繫一下我,我願意以比收購站更高點的價格購買。」
丁黑彈說道:「行,王老師你看得起我、覺得能用得上我,這是給我臉了,我必須得把這張臉接好、扶正,以後有啥東西我給你先留著。」
王憶說道:「那謝謝你了,丁老哥。」
丁黑彈不好意思的說:「應該是我謝你,你看這身衣裳、這多好的衣裳,不怕你笑話,我這輩子還沒穿過這好軍服呢。」
王憶調侃道:「你不是要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嗎?」
丁黑彈指著身上的衣服褲子說:「王老師咱們是朋友了,我不怕你笑話,我這身衣服是我爹留下的。新十年舊十年,縫縫補補又十年嘍!」
王憶拍拍他肩膀:「你喜歡這衣服那就收起來,不過你不要出去廣而告之,否則我給你這個朋友卻不給其他的朋友,那我還夠朋友嗎?」
丁黑彈拍胸脯說:「你放心,我就說我是在城裡換的!」
王憶說道:「你說你跟我換的就行,咱的衣服都是光明正大來的,不怕被人知道。」
「另一個這些掛曆我給你……」
「什麼也不用給,都是朋友,你瞧得上,那我就得給你!」丁黑彈痛快的說道。
王憶去拿了一包白糖一包紅糖出來塞進他簍子裡:「一碼事歸一碼事,你要送我啥那等後頭,今天不行,今天我就是交你這個朋友。」
兩人爭執一頓,王憶把他說服了:「我還得去上課,你去碼頭歇歇吧,等中午頭歇工的時候估計我們生產隊不少人家還要跟你換東西呢。」
丁黑彈說道:「王老師那我聽你的了,因為不能耽誤你時間了。」
「以後你有什麼需要、有什麼吩咐,你托人去多寶島丁家傳個口信,我丁黑彈別的沒有,力氣有、人有,一定幫你拋頭顱灑熱血!」
王憶點點頭,將印泥、老掛曆收起來,又把棒棒糖全帶進了教室。
放學後一人一根,學生們歡天喜地的舉著棒棒糖回家了。
這個中午隊裡就比較熱鬧了,好些人家把保存的廢棄東西找出來跟丁黑彈換糖換個生活小物件。
婦女歡聲笑語,還有孩子嗷嗷的嚎哭。
他們偷偷拿家裡的東西去找丁黑彈換糖,丁黑彈不說是火眼金睛但該有的辨識能力還是有的——比如說哪有人家會拿鋁湯匙讓孩子來找他換糖?這肯定是孩子偷出來的。
這時候他便帶孩子去找家長,然後笑嘻嘻的看一頓打孩子的熱鬧。
下午王憶把學生交給孫征南,讓他領著上勞動課。
學生們有了玩具也刁鑽了,一個個或者拉著臉、或者淒淒楚楚的,就想著上體育課。
孫征南也很會搞思想動員,他簡單的說道:「聽說學校養的五頭豬屬於咱們學生集體,過年殺了一起吃大塊肥肉、燉大骨頭湯。」
「嘖嘖,大冷的天要是喝一碗香噴噴的大骨頭湯再吃上一嘴的大肥肉,那得多美啊?」
「但現在距離過年還有幾個月?這豬我看著養的不算大,不知道過年能不能吃上。」
王狀元立馬將陀螺塞進桌洞裡吼:「誰不去打豬草,我就打誰!」
用不著他嚇唬,學生們想到過年吃的肥豬肉一個個要流口水了,趕緊出去列隊打豬草、擼槐花。
最近島上槐花豐收,豬也跟著沾光吃上了槐花,一些淘洗下來的癟槐花和老槐花都給它們吃了。
王憶看他搞定了學生,便趁著沒人進入了時空屋回到22年。
他跟袁輝約好了,今天下午賣龍落子。
另外他也把今天剛得到的印泥、老掛曆給帶上了。
雙方約在一個私人會所,是個水會,裡面有各種溫泉。
王憶給墩子打電話讓他開賽博坦克來接自己,大車就是舒服,裝了龍落子的箱子往後備箱一放,王憶可以癱在副駕駛上。
車子輪胎大、加速猛,翁洲市面積小,這家私人水會在城區外緣,賽博坦克繞著環城公路一頓噴煙很快開到。
會所從外面看平平無奇,尋常的院牆、尋常的路、尋常的綠植,只有大門挺霸道,是古代豪宅大院那種門。
門口有穿西裝的青年保安,王憶讓墩子停車在門口去打聽一下怎麼進,結果青年很霸道,二話不說板著臉揮手做滾蛋的架勢。
王憶覺得不對勁,這私人會所招待的都是貴賓,怎麼門口保安服務態度會這麼惡劣?
墩子一看自家老闆受辱當場怒了,他是習武之人,脾氣很不好、態度更霸道。
於是他推開車門縱身而出,下車直接來了個側身翻,落地後整理了一下衣裳厲聲道:
「跟誰倆呢?跟誰裝犢子呢?知道車裡坐的是誰不?我看你是想練練是吧?那咱倆練練?」
他把外套一整理故意露出了黑背心,在黑背心下是鼓鼓囊囊的胸肌,跟左右各塞了個老麵包似的。
王憶看的目瞪口呆,真想下車自己偷偷溜走。
另有戴墨鏡、耳機的保鏢走上來客氣的說:「哥,不好意思,我同事沒別的意思,是讓你們往後退退,這門口不停車的。」
「再一個我打聽一下子,你們是有預約嗎?」
他回頭看了眼旁邊的西裝青年,青年灰溜溜的離開了。
王憶從車窗伸出手機晃了晃說道:「是有人預約了我,名字叫柳毅。你們等一下吧,我給他個電話。」
墨鏡青年立馬說:「是海光投資的柳總啊,我知道了,您請跟我走這邊,車子要入地下車庫。」
王憶這邊已經打通電話了,柳毅說去樓梯口接人,讓內保把他們帶上來就行。
墨鏡青年引他們繞路找到一個車庫開口,挺不好找的,因為有電動路障隔離,必須得有人帶領才行。
賽博坦克進車庫,車庫不大停的車也不多,但王憶隨便一看就看到一輛寶馬750Li、一輛奔馳大G還有一輛保時捷跑車,他看到的車中最親民的是一輛電動車,他死啦。
車庫又有保安,他和墩子抬上箱子將兩人引入車位又領入電梯。
金碧輝煌的電梯打開,入目所及更加金碧輝煌!
電梯口就是大廳,地上鋪著紫藍色帶金色圖案的地毯,牆壁是淡金色牆紙,屋頂有一圈淡黃的反照燈、正中是一座金黃的大吊燈。
很大!
柳毅和袁輝都在門口,兩人換上了浴衣,旁邊有個空姐制服大妞兒微笑等候,看到兩人便說道:「二位貴賓請跟我來,我帶您去換衣服。」
王憶在門口讓人擺了一臉又浪費不少時間所以很不高興,便擺擺手說:「交易,快點!我趕時間!」
他確實跟柳毅和袁輝都說過自己趕時間,結果兩人這是整的什麼東西?白白浪費他時間!
柳毅略尷尬,說道:「我聽袁老師說你最近一直在外忙碌,便想請你泡溫泉解解乏,這……」
「好意心領了,但確實沒時間,我今天還要去羊城。」王憶儘量表現的言辭懇切。
袁輝打圓場,說:「那先去包間吧,王總是性情中人,咱們先辦正事。」
箱子抬入包間。
柳毅確實有一些本事,他摸了摸這老箱子又湊上去聞了聞,點頭說道:「好東西,王總,這是金納箱啊。」
袁輝看向箱子也上手摸了摸:「噢,這就是以前醫藥館用的金納箱?」
王憶聽金偉民也提起過『金納箱』這名字,他還以為是『金收納箱』的意思,看來自己誤會了。
柳毅這邊給他解釋了一下,說:「王總確實找到了好貨,如今金納箱不多了,沒這個講究了。」
「金納箱這名字與它的材質有關,它這種木材叫金納香,是一種中藥材,生長於西南一帶,春季采葉、秋冬采根以製藥。」
「這藥材效力是活血、行氣,治跌打損傷。古人為了求一個好兆頭,便用它來做藥材箱專門儲備珍貴的中藥材,認為說是金納香能治跌打損傷,那它做成的箱子便抗摔抗震,能更好的保存藥材。」
袁輝笑道:「跟以形補形一個道理。」
柳毅點頭:「對。」
他打開箱蓋。
然後深吸一口氣。
箱子裡全是炮製的龍落子,而且個頭都很可觀!
柳毅說道:「今天是一筆大生意,這樣王總你既然趕時間,那我儘快來盤查它們品相和品質,袁老師你讓王總選個喜歡的姑娘來倒茶。」
王憶擺手:「不用姑娘了,袁老師咱們私下裡聊兩樣東西。」
袁輝精神一振。
還有我的生意?
王憶將陶瓷印泥盒拿出又對墩子點點頭,墩子便從包里將捲成畫軸的掛曆拿出來。
袁輝面色激動,然後看到掛曆鋪開頓時頹然坐下。
王憶問道:「這老掛曆很不值錢?」
袁輝無奈的說道:「那倒不是,主要是墩子擺出來的架勢太嚇人,我以為是畫軸畫卷,是什麼唐宋捲軸!」
他打開掛曆看了看,拍了照片發給一個同行然後接了個電話。
回來後他說道:「人民掛曆廠在六十年代出品的《大豐收》掛曆,保存的還行、品相不錯。」
「紅色掛曆這幾年在掛曆市場裡比較吃香,所以一年的《大豐收》現在市場價在一兩千之間,不過六份掛曆是連環品,合計起來賣總價能要個兩萬。」
一聽這話王憶心裡安定。
自己眼光沒錯,這種六十年代的套裝老掛曆在22年還是挺有價值的,六套掛曆兩萬足以讓他滿意。
白糖換的呢!
他又打開印泥盒子給袁輝看,袁輝湊上去嗅了嗅又拿起陶瓷盒仔細看了起來,說道:「咦,這個東西挺不錯的,應該是晚清民國淺絳彩印泥盒,光盒子就價值個大幾千、一萬塊。」
「而裡面的印泥好像更好,肯定是老印泥,顏色很純,帶有麝香味,我判斷是龍泉藕絲印泥。」
「不過印泥收藏也是個小品類,我拿捏不了這個印泥盒的價值,得找個朋友過來看看。」
王憶把印泥盒直接交給了墩子,說道:「你朋友過來後跟他聯繫吧。」
袁輝說道:「也可以等周末給我師兄看看,我師兄研習古籍古卷,而古籍古卷多有印章,所以他在這方面也頗有建樹。馬上周末了,要不然讓我師兄看看?」
王憶點頭說好。
他們這邊完事後一會,柳毅那邊也結束了:「王總,過來談談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