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上六點,初夏之後太陽出來的早,此時已經天色大亮。
兩輛汽車風馳電掣的開上了跨海大橋。
前面一輛奔馳E300,後面是奔馳S600。
前面是袁輝的車子後面是柳毅家裡的公務車,今天特意開過來給王憶撐一撐面子。
王憶坐在車后座上閉著眼睛養神,手裡是個古樸的檀木箱,裡面裝陰陽震。
這是袁輝給他準備的配套箱子,所以難怪人家能賺錢,服務態度周到、考慮問題全面。
22年從翁洲去滬都就很方便了,過跨海大橋上大陸進高速,然後飛馳就行了,很快便是滬都的郊區。
82年不行,如果想坐車就得坐輪渡,否則只能坐船去滬都。
坐船倒是近便呢,可是船跑的慢,海上風浪又大,碰上大霧大雨天氣船就停航了,不確定性太強。
香山澳的大亨今天在滬都的重玄寺與高僧坐談佛法,他的名字叫做黃獻章,在香山澳擁有的資產不多,只有兩座。
兩座賭場。
而這兩座賭場給他帶來了源源不斷如流水的金錢,足以支撐起他在大陸北上廣深四大城市都有豪宅別墅、豪車巨資的奢華生活。
由此可見賭場的利潤多麼恐怖。
王憶明白這點後當即表示,我與賭毒不共戴天!
邱大年和墩子也互相約定,這一輩子一定不能碰賭毒,誰碰兩人關係就由兄弟轉為陌路!
上午十點鐘,他們趕到了重玄寺。
這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剎,其歷史相傳最早可追溯至三國孫吳赤烏十年,更早於滬都建城。
寺廟總建築面積達兩萬多平方米,斗拱金頂,寸土寸金。
他們在寺廟的停車場停下車子,柳毅給王憶開門:「王總,下車了。」
王憶迷糊的睜開眼睛,睡著了。
豪車真是好,難怪有人說開寶馬坐奔馳,這坐在奔馳上簡直不要太舒服。
果然,好東西只有一個缺點那就是貴。
下車之後袁輝快步沖王憶走來,在他耳畔低聲說道:「王總,陰陽震的價錢打聽出來了,280萬!」
這事袁輝提前給他說過了。
陰陽震的報價不好具體衡量,缺乏標準,所以只能根據賣家和買家的心理預期來定價。
這樣找出賣家的心理價位就很重要了,周世雄這邊提前會跟黃獻章接洽,儘量打探出對方的底價。
而這就是兩人的價值了,王憶可以根據對兩人所提供態度的滿意程度給出佣金,具體給多少他自己說的准。
所以這次的交易比較自由也比較混亂。
280萬的價格還不錯,王憶的底價才一百萬。
邱大年給他打聽過了,陰陽震的圈子太小,導致這東西雖然比較稀缺但價格不好要。
再一個就是他們這邊缺人脈,如果全靠他們自己去出售那只能找古玩店收藏店,到時候肯定會被嚴重壓價,能賣出幾十萬就不錯了,根據王憶估計都夠嗆能賣上五十萬。
這樣現在聽到賣家會給出280萬的價格王憶還挺欣慰的,對袁輝說道:「280萬往上,不管多少都是你們的!」
袁輝給他的信息未必是真實的,或許人家的心理價位是500萬或許是其他數額,如此情形下王憶直接說『280萬往上是你們的』就有點傻了,等於是自認被人家宰。
可王憶不在乎。
他想從陰陽震銷售過程中看看周世雄和袁輝的脾性。
如果兩人確實以一個低於真實探得價格許多的價位來糊弄他,那他認了,不過以後就不合作了。
特別是《聊復集·怪症彙纂》更不會通過他們的渠道去出售。
這件事說起來挺蛋疼的。
王憶讓邱大年打聽過首都、滬都乃至港澳的幾個大型春秋拍賣會了,希望把自己的東西送上拍賣會,這樣毫無疑問可以利益最大化。
但邱大年打探到的消息很操蛋,這些大型拍賣會都不跟私人對接!
哪怕賣家擁有國家批覆允許出售的國寶級古董珍品,人家還是不收,規矩就是私人藏品不上拍。
王憶把話說出,袁輝露出苦笑:「王總你沒明白我的意思,不對不對,是我沒有給你說清楚。」
「這280萬就是人家會給出的底價,不會再跟咱們談了。」
「這位大佬給明碼標價了,流程是這樣,很簡單,你帶著陰陽震進去給他的人盤查,只要通過盤查就是這個價。不會再談價了,說句你不信的話就是——哪怕你要價更低人家也是給280萬!」
王憶詫異的問道:「黃大佬這麼尿性嗎?」
袁輝解釋道:「路上我師兄給我打電話說這個黃獻章性格有點怪,他講究很多,什麼道家佛家陰陽家,道家的天師道、全真道、靈寶道、清微道,佛家的藏傳大乘小乘等等他都信,都研究!」
「簡而言之這大佬是個玄學雜家,跟玄學風水相關的東西他都有所接觸,這就導致他這個人沒有路子可以摸。」
「他收藏了不少與風水玄學相關的物品,收藏這種物品的時候他不會根據物品的珍稀度或者價值去給定價,而是算卦定價,你可能不信但這是真的。」
「然後我陰陽震被算出來的就是價值280萬?」王憶驚愕的問。
柳毅笑道:「我知道怎麼回事了,他算出的不是你這東西價值多少,是算出你這東西給個什麼價位跟自己的運道呀或者其他講究的東西最搭配。」
袁輝一拍手說道:「對,王總,確實是這麼回事。」
柳毅解釋道:「港澳台、新馬泰那一圈的華人都講究這個,我父親曾經對外賣過一件紅珊瑚雕像,人家就是這麼給價的。」
紅珊瑚雕像……
王憶正要打聽一下相關行情,但想想今天的任務是賣陰陽震,便收回注意力問道:
「所以這陰陽震就是280萬了,咱們要多少都沒用,只要想做成買賣,人家就給這些錢。」
袁輝點頭:「是這樣的。」
王憶不好說自己信不信這種事,不過280萬的價格他已經滿意了,便說道:「好,280萬,我收整數給你們零頭,你和你師兄分八十萬,怎麼樣?」
袁輝情真意切的說道:「我師兄讓我轉告您,這次他不收錢,只為交你這個朋友。」
王憶明白了。
周世雄只有一個目標,就是《聊復集·怪症彙纂》。
但這本古醫書他還沒有想好怎麼處理,便說道:「這樣,袁老師,80萬我還是給你,然後你幫我買一份禮物送給周老師吧,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袁輝有些猶豫。
他想要這80萬,可是也想參與進《聊復集·怪症彙纂》的交易中。
王憶明白他的意思,拍拍他肩膀說道:「袁老師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們這邊沒有把我當冤大頭來糊弄,那以後我只要手裡有好貨肯定找你們,肯定通過你的手來往外出售!」
袁輝頓時大喜過望:「真的?一言為定?」
王憶伸出手掌說道:「君子一言。」
袁輝重重的拍上去:「駟馬難追!」
王憶說道:「這80萬我還是給你和周老師,人要有感恩之心,如果不是你和周老師,我這塊陰陽震還真是不好賣。」
他最早時候給袁輝看了陰陽震照片,那時候他只知道這東西是一塊好木頭,不知道它背後所蘊含的風水價值。
所以如果袁輝起初想忽悠他,還真有可能把他忽悠瘸了,把陰陽震給忽悠走。
然而袁輝沒這麼做,他當時便實實在在的把所有信息都告知王憶了。
這便是王憶願意跟他一直合作的原因之一。
另外的原因是他打聽過袁輝的口碑。
袁輝在業界口碑算是很好的了,所以他還兼著市博物館和翁州大學考古學名譽教授的職務。
並且袁輝主要就職的冠寶齋在業內名聲也很好,以至於政府機關都跟他家進行合作。
總之王憶還是挺信任袁輝的。
但根據邱大年昨天打聽到的消息,被袁輝和柳毅推斷為私下裡盤查他信息的慶古典當名聲也很好,他們老總饒毅很吃得開,做生意很講規矩。
此時幾人要進入寺廟了,他便把腦海中的念頭先壓了下來。
重玄寺是漢族地區佛教全國重點寺院之一、滬都文物重點保護單位,它整體是前寺後塔的格局,由大雄寶殿、天王殿、三聖殿三座主要建築構成,處處飛檐斗拱,金碧輝煌。
袁輝給王憶介紹,這寺廟還是個很有名的收藏地,寺內藏有八大山人名畫、文徵明真跡《琵琶行》行草長卷等,在他們古玩文玩業界是很有名的。
他們進入山門,入腳生硬,地面鋪砌的是成片花崗岩。
王憶剛進山門,有一抹殊容在沖他矜持微笑。
一個身軀頎長的素淨姑娘站在山門之內。
這姑娘相貌出眾,瓜子臉上五官精緻,皮膚是牛奶般的白皙、嫩豆腐般的水潤,眉毛纖細而彎曲,雙眸黑亮而眼角向上微挑,以至於她雖然是面色平淡卻依然帶三分嫵媚。
美貌之外是她身材高挑,王憶看不出她的三圍,因為她穿了一件灰色緇衣,腰寬袖闊、圓領方襟,一切美好都在衣衫之下。
如果不是她以木簪子插起的那一頭烏黑秀髮,王憶還以為這是見到了一個美貌尼姑。
特別是這姑娘耳垂是異乎尋常的飽滿圓潤,有點佛像的樣子。
王憶抬頭,正好與姑娘打了個照面,隨即姑娘便雙手合十輕輕稽首向他走來。
行態輕盈姿,步步生蓮花。
看到這麗人沖自己走來,王憶心裡多少有點躁動——畢竟是個荷爾蒙分泌旺盛的青年,他最近戒了祖傳的手藝活,導致精力過於旺盛。
麗人走來問道:「師傅派我在這裡等待一位王施主、一位袁施主,請問是你們嗎?」
王憶客氣的說道:「應該是我們,我叫王憶,這位是袁輝。」
錢果然跟權色是近親。
他自從有錢了真見識到了不少美女,昨天是燕微雨,今天是更勝三分的緇衣麗人。
麗人淺淺一笑說道:「那就對了,兩位施主請跟我來,其他的施主可否在山門等候一會?」
墩子遺憾的說道:「不可,我是我們老闆的保鏢,他去哪裡我去哪裡,寸步不能離。」
麗人的話被他否定但並不惱,而是好脾氣的笑道:「重玄寺內多有奇珍異寶與達官貴人,保安力量非常強大,施主不必擔心,你們老闆在寺內絕不會有任何意外。」
袁輝問道:「請問女士您與黃獻章先生是什麼關係?」
麗人微笑道:「佛門之地,我等同為香客。」
袁輝不問了,對王憶說:「裡面不會有危險,那其他人先等等吧,咱倆進去,交易很快的。」
王憶點頭說好。
麗人走在前面領路,寺廟裡有遊客,不少人舉起相機給他們拍照。
重玄寺里有些是遊客止步的地方,守衛著武僧打扮的保安,他們可以進入,看見姑娘到來武僧就讓開了。
旁邊的遊客見此挺不甘心,不過他們猜到這是權貴階層,只能抱怨幾句也不好往裡沖。
麗人進門之前彎腰拿出僧鞋說道:「二位施主請諒解,師傅說了,進殿女不能化妝、不能穿裙,男不能穿短褲、不能穿皮鞋,還請二位施主換一下鞋子。」
這時候遊客里不知道什麼人陰陽怪氣的說道:「師傅還說了,進殿女不得戴首飾男不得戴手錶,不過得帶錢!」
「帶錢居士,哈哈。」又有人笑。
麗人也禮貌性的沖這些人笑了笑,沒惱怒沒情緒變換,倒是讓起鬨的遊客不好意思了。
心境平和、氣質淡泊,擁有著與千年古剎一樣的古樸。
王憶忍不住小聲讚嘆道:「這姑娘修養真好,她是寺里的什麼人呀?」
袁輝拉了他一把低聲說:「聽沒聽說過一句話,地獄空蕩蕩,佛媛滿人間?」
我草!
王憶頓時心頭一震。
這就是傳說中的佛媛?!
他聽說過滬都多各種媛,什麼佛媛、幼兒媛、雪媛、校媛、茶媛、菜媛應有盡有,但這個姑娘如此高的素質竟然也是其中之一?
有點三觀崩壞。
於是他小聲問道:「會不會出錯?說不準是寺里的人呢?你看那耳垂,看起來挺不一般啊。」
袁輝借著遊客吵鬧跟他說:「你往耳垂里來一兩玻尿酸,你可以比她還不一般!」
王憶當場呆了。
袁輝說道:「這種貨色我玩多了——不是,我是說我見多了,反正王總你放心吧,我絕不會看錯。」
這麼一句話王憶不懷疑了。
袁大濕確實有資格說這種話。
他們進入房間,一尊佛像面含慈悲俯瞰地面,另外就是一張茶桌和幾個蒲團,此時有兩個中年男人跪坐在蒲團上。
兩人歲數不太好判斷,大約得有五十歲往上,但都是頭髮黑亮、精神抖擻——不是染髮劑染出來的那種黑,就是一種健康茁壯的發色。